第二十二章

  顧容有些不淡定了,他問係統:“你確定你是真實存在的嗎?你確定我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確實推進了宋潛淵的進度條嗎?”


  係統對於顧容質疑它是否真實存在這件事感到生氣:【你的意思是你懷疑自己腦子出了問題?你也不想想我給你看的那本書,有多少情節在這世界中已得到驗證!我不同你計較!係統從不說假話!】


  顧容關注到了最後一句話:“所以進度條是真的推進了對不對?是真的因為感到被羞辱,宋潛淵的進度條才會前進的對嗎?”


  係統不說話了。


  說實話關於這一點,係統也一直很迷惑。


  但它是機器,隻會通過數據來分析一切客觀實際,人的情感太過於複雜,它無法準確判斷。


  它隻能告訴顧容:【係統接到的任務就是這樣。】


  又是這句話。


  關於係統的任務內容,顧容都會背了。


  他知道在這一點上係統是靠不住了,他隻能自己去琢磨。


  魏氏睡醒後得知顧容已醒,匆匆趕來。


  顧容趁機詢問了大夫自己的病情。


  周大夫說,顧容這次是思慮過度,又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才會病倒,以後隻要能慢慢調理,情勢還是樂觀的。


  但這一次周大夫說話的語氣,已不像先前那般篤定。


  宋潛淵給顧容找的那位大夫,據說正在別院給顧容研究新的藥方,沒有出現。


  沉香院因為顧容醒了,到處是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還是有什麽和以前不一樣了。


  顧容已不敢再對自己的身體能否康複抱有太多期待。


  因為期望越大就越容易失望。


  他隻要不天天想著,不盼望著自己有一天能好起來,那麽最終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他都可以接受。


  久病纏身,顧容已經學會樂觀麵對所有不確定的未來。


  那麽,關於如何完成宋潛淵的任務,他就需要稍稍調整一下步調。


  他不會因為治不好病就自暴自棄,一來,完成了宋潛淵的任務,他起碼可以躲過係統的擊殺;二來,這次是宋潛淵替他找來大夫,救了他。


  嚴格說來,宋潛淵已經不止一次救他了,上次在狩獵場碰到猛虎那回也是。


  這次宋潛淵為了他,接觸了北平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們完成了什麽交易。


  情勢變得有些危急起來。


  如果探子們覺得這是宋潛淵同意與北平王合作的信號,冒險回去通知了北平王,宋潛淵就要被北平王裹挾著起義了。


  原話本中,宋潛淵就是沒有準備好,被北平王逼著起義,最後才會敗給了太子楚璃。


  現實中,顧容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是顧容什麽能力也沒有,他不能武,連文都因為生病落下了兩年。


  他能為宋潛淵做的,隻有按照係統的要求,一步步推進宋潛淵的進度條。


  隻能希望係統能夠靠譜一點。


  不過,顧容還是想盡辦法做了另一手準備。


  他給在漠北的顧家大哥顧正初去了一封信。


  漠北距離北平王的封地很近,靖北軍在戍邊之餘,有時候也會替皇帝留意北平王的動靜。


  關於北平王的消息,拜托給顧正初最為可靠。


  顧正初雖也是顧家正妻所出,卻並非劉氏之子,劉氏隻是續弦。


  當年顧正初的生母生下顧正初不久便去世,兩年後顧泰安娶了劉氏。


  據說當年為了娶劉氏進門,顧泰安還和顧老夫人鬧過矛盾。


  顧老夫人覺得既然正妻之位空缺,直接抬魏氏為正妻豈可,魏氏雖非官宦人家出身,母家卻有些錢銀底子,好歹是商賈世家。而劉氏,其父曾是徽安知州府事,後來又曾在吏部任了一段時間的郎中,官雖小,卻能與六部搭得上話。


  這是顧泰安唯一一次沒有戰戰兢兢,小心行事。


  既已是續弦,本來就不該再娶個朝中官員之女,免得惹來皇帝猜疑。


  這道理,顧泰安不是不懂,但他還是想最後掙紮一把。


  果然,皇帝看出了他的野心,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幾年後找了個由頭將劉氏的父親調離吏部,以示警告。


  最終劉氏的父親回到徽安頤養天年,顧泰安對於皇帝的這一次試探,也以失敗告終。


  也許是出於對劉氏的愧疚,劉氏進入顧府後大鬧小鬧不斷,顧泰安都沒怎麽管過。顧泰安的後院原本除魏氏外,還有幾個小妾,但都被劉氏先後趕走,隻剩下一個魏氏。因為生養了二公子顧容,再加上母家對顧家還有一些用處,魏氏被顧老夫人保了下來,劉氏一時也不敢怎麽動她。


  因此對於顧容來說,顧正初還是和顧之虞不同的,他對顧容很有一副兄長的樣子。顧容知感恩,誰對他好他不會不記得,所以他跟大哥顧正初一直都還算親近,也相信他。


  信傳出去到漠北,大概需要兩個多月的時間。顧容寄的隻是家書,不是急報,沒有快馬,顧正初看到信的時間隻會更長不會短。


  但隻要寄出去了,顧容多少能放心些。


  除此之外,顧容就需要試探一下,所謂係統的進度條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反正時間緊急,他正好需要幫宋潛淵快速推進進度條。


  係統說,宋潛淵的進度條已經進入第二階段,要想他立誌奪位,至少還需要把第二階段的進度條拉滿。


  那麽顧容不介意試試。


  傍晚,宋潛淵給顧容找來的那位大夫給顧容研製出了新的藥方。那位大夫姓史,因為先前一直是周大夫給顧容問診,他便隻在一旁給周大夫輔助,但顧容看得出來,這位史大夫來頭不小,醫術也應該十分高超。


  元生拿到史大夫的藥方後,找周大夫商量了一下,便開始給顧容煎藥。


  元生十分八卦,他煎藥時無聊,回頭來找顧容閑聊。


  因為顧容病中需要清淨,宋潛淵沒和元生一起待在房裏,而是走到外麵一個人守著。


  元生看了看宋潛淵杵在窗外那高挑修長的身影,扭頭小聲對顧容道:“少爺你知道嗎?聽說小錢子找來的那位史大夫,是苗疆來的。”


  顧容手裏正捧著一本古籍品讀,聞言翻了一頁道:“你如何知道?”


  “夫人院裏的小翠說的,她說苗疆有好多人都姓史,而且那史大夫一看五官就和我們中原人長得不一樣。”


  顧容道:“樞密院事史大人也姓史,他祖上三代可確確實實都是京中人士。”


  元生:“……”


  元生猶不死心,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偏生要把閑話進行到底:“我方才看史大夫拿來的那幾包藥裏,好像有蠱蟲做的藥引子。”


  顧容這下子不淡定了,他一下僵在那裏,翻書頁的手也不動了。


  “要不然史大夫怎會叫我把煎藥的小爐子拿到少爺房裏,還說藥煎好了要讓少爺第一時間服下,我聽說蠱蟲能烈焰烹煮,油煎火炒而不死,大概是想趁著蠱蟲還活著,讓少爺把煎出來的藥汁服下,這樣藥的效果才會好呢!”


  顧容這下覺得自己後脖子硬梆梆的,連腦袋都僵直著不會轉了。


  偏偏元生撂下這話就不管顧容了,大概是藥快煎好了,他忙著去把藥端出來。


  元生心大,端個藥小心翼翼的,完全沒注意到他家少爺已經怕得有些不敢喝藥了。


  “好了好了!”元生把藥倒到碗裏,燙得兩隻手捏了下耳朵,他回過頭看顧容,“少爺,快快趁熱喝,喝了藥病才會好!”


  說完他捧著托盤把藥端過來。


  小時候魏氏哄顧容吃藥,都會說些“快快喝,喝了病才會好得快”之類的話,顧容都聽習慣了,隻要他清醒著,喝藥向來幹淨利索,不需要人照顧。


  但是今天,顧容覺得自己有些想哭。


  他抬頭看向元生,道:“你可以喂我嗎?”


  元生看到顧容的眼睛紅紅的,猜測他應該是病了幾天,有些後怕,所以不敢一個人吃藥,元生於是很熟練地道:“好好,少爺坐著別動,元生喂你。”


  他像顧容小時那樣,學著魏氏的樣子端起碗,用勺子舀起一勺湯藥,輕輕吹了吹,送到顧容嘴邊:“小心燙。”


  顧容滿臉抗拒,半眯著眼睛,都不敢看那碗黃褐色的湯藥汁,就怕一個不留神,就會有一隻蠱蟲從碗裏竄出來,蹦進自己的嘴裏。


  也許是心裏作用,顧容從小就怕蟲子,但他知道那些必然都是自己的想象,不管怎麽樣,藥都還是要吃的。


  顧容滿眼是淚地喝下元生喂過來的湯藥,然後嗆了一口,一側身,全吐在了床邊。


  “少爺!”元生忙放下藥碗,一邊拿帕子給他擦嘴,一邊撫拍著他的脊背,“怎麽回事,是嗆著了嗎?”


  明顯不是,如果是嗆著,顧容隻會吐出喝下去的藥汁,可是現在顧容分明是嘔吐,連先前喝下去的米湯都吐出了一些。


  元生知道顧容愛幹淨,忙出去讓院外的婢女進來收拾,一邊安慰道:“少爺,沒事的,可能方才是元生著急了些,這次會小心。”


  這藥必須趁熱喝,要不然藥效就會減弱,元生著急慌忙地,拿起藥碗又要重新喂顧容。


  可是這次顧容再怎麽樣都不想喝了。


  那藥的味道太難聞,一陣一陣地從顧容空空的胃裏反上來,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吃藥是那麽讓他痛苦的一件事。


  顧容哭著推開元生的手,道:“不要了,我不要了……”


  好難受。


  顧容的腦海中隻餘一個想法,讓他喝這藥,不如讓他死了。


  元生這才想起,史大夫似是說過,這藥氣味古怪,可能會引起病人的生理排斥反應,讓元生定要留心。


  元生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跟少爺說些什麽蠱蟲之類,或許正因為這樣才讓少爺覺得怕了。


  顧容從小病著長大,喝藥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每回顧容喝藥都是幹脆利落,差點就讓元生忘記,少爺小時候也曾有過吵著嚷著不想喝藥的時候。


  眼看時間過去,藥效也在一點一點地減退,元生正考慮是否應該給顧容重新煎一鍋藥,忽然宋潛淵從外麵走了進來。


  “少爺,我來喂你。”宋潛淵道。


  顧容抬頭看他,眼淚不住地流,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我不想喝,你怎麽喂?”


  宋潛淵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少爺先前病著,那些藥都由小錢子喂著喝下去了,如今少爺醒著,喂少爺喝個藥又有何難。”


  顧容一下子緊張起來,伸手攥住自己的領口:“你想怎麽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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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仔:你想怎麽喂?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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