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宋潛淵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低下頭去,悶聲道:“承蒙少爺看得起,隻要少爺不嫌棄,潛淵願意跟著少爺走。”
顧容將兩隻手揣進衣袖裏,回過頭對元生道:“元生,拿銀子來。”
春堇忙上來勸道:“少爺,您真要買這人?沒聽市集裏的人說嗎?這孩子的義父可是個閹人……”
顧容垂下眼眸,低聲對春堇道:“春堇姑姑,我也是被人視作不祥,若非您與娘不嫌棄照顧我,我如何能活到現在……”
“少爺……”春堇見顧容的眼眶隱隱有些發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十幾歲起就跟著魏氏,也算是看著顧容長大的,知道娘兩都不容易。
“罷了,”春堇歎了口氣道,“先讓奴婢去問他幾個問題,少爺稍等。”
說完春堇朝那少年走了過去。
顧容以為自己方才那話說得輕,旁人定不會聽見,卻不料宋潛淵的耳力本就異於常人,他方才同春堇說了些什麽,宋潛淵均聽得一清二楚。
宋潛淵有些走神。
為何這顧家少爺和他前世認識的有所不同?
春堇問了宋潛淵幾個問題,宋潛淵均對答自如。
她發現宋潛淵這小子,不但身強體健,居然還會點練家子的本事。
如若這是真的,那顧容可算是撿到寶了。
不過春堇十分謹慎,需要先調查下此人的背景,另外回去還得再問問魏氏的意思。
與顧容一起回到顧府,春堇把宋潛淵帶到了魏氏那裏。
魏氏親自盤問了宋潛淵的身世背景以及其他的一些問題,又私下派人去調查了一番。
派出去的小廝回來告訴魏氏,宋潛淵確實是宮裏一個老太監的養子,原先家住城南,是老太監用積蓄購置的一處宅邸。後來老太監賭博花光積蓄,宅子被抵,死後連個棺材板都買不起,其義子為了安葬他,才出來賣身。
這幾乎與宋潛淵自己說的無異。
之後經魏氏詢問,發現宋潛淵居然還認得幾個字,陪在顧容身邊當個護院或者伴讀最適合不過,除了身世確有些晦氣,其他的魏氏都很滿意。
經曆這麽多事情,魏氏早就不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隻要宋潛淵願意對顧容忠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確定買下宋潛淵後,魏氏讓人去幫宋潛淵妥帖安葬了他的義父,從此以後,宋潛淵便可以留在顧容身邊服侍。
隻是魏氏說,宋潛淵這個名字罡氣太重,讓顧容再給宋潛淵重新起個名。
顧容想了想,決定叫他“小錢子”。
完成了係統交代的第一個任務,顧容一下子鬆了勁,不願意再到處走動,開始繼續在房裏待著。
他認真回顧了下先前看過的那本叫《親親太子殿下》的話本,發現話本裏,宋潛淵在顧府給他當護院時的名字也叫“小錢子”。不同的是,話本裏宋潛淵是被春堇買回來的,名字是魏氏給他改的。而眼下,是顧容自己去買下宋潛淵,名字也是自己給他起的。
顧容不知道這有什麽意義。
他嚐試在腦海裏呼喚係統:“係統,既然你說這是話本裏的世界,我是話本裏的人物,事情的發生都有其既定的命數,那我為何還要特地去把宋潛淵買下來?”
言外之意是讓春堇去替他買下不就結了。
沉寂好幾天的係統忽然在顧容的腦海裏出現了:【宿主的任務重點不是在買下宋潛淵這件事,而是去羞辱他!激發他的鬥誌!】
顧容想起來,話本裏說其實宋潛淵才應該是當朝太子,他是已故蕭貴妃之子,蕭貴妃原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妃子。那時蕭貴妃初有身孕,聖上直接頒下口諭,如蕭貴妃生下的是皇子,便直接封為太子,如是皇女則直接封為公主。
結果誰能料到,蕭貴妃生產當天意外誕下一死胎,得知這個消息的蕭貴妃當場昏厥,從此以後鬱鬱寡歡,不久後也因病在宮中離世。
蕭貴妃這事,顧容其實從前從顧泰安的口中略聽說過一二,隻是關於宋潛淵才是蕭貴妃之子的事情,他是毫不知情的,這是皇家秘辛,知道了怕是要被殺頭。
想到這裏,顧容略微有點害怕起來,他問係統:“我能否不繼續做任務了?”
係統:【那可不行,宿主能從病中醒來,全是因為任務需要,如果宿主拒絕完成任務,那麽宿主將會被抹殺。】
“什麽叫抹殺?”顧容瑟瑟發抖。
【原地死亡。】
他的猜測都是真的,難道他好不容易從病中醒來,又要離世了嗎?
顧容欲哭無淚。
娘為自己擔驚受怕那麽久,她一定無法接受自己突然離開。
顧容也無法接受。
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好好活下去。
顧容坐了起來:“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
按照係統的指示,顧容來到柴房。
這兩天光顧著自己,顧容萬萬沒有想到,被他買回來的宋潛淵,這兩天居然都在柴房裏待著。
魏氏太忙,處理完宋潛淵的事後就顧不上他,而顧容這兩天也忘了要將宋潛淵安頓到自己的院子。
沒有顧容的允許,宋潛淵自然不能主動去找顧容,他問了元生,對方說讓他姑且先在柴房裏待著。
柴房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顧府的某些下人酷愛看人眼色行事,特別是大房劉氏手下那幾個,最愛欺負人,端得是憋了一肚子壞水。
他們看宋潛淵是顧容買回來的下人,又是閹人之子,便非常瞧不起他,說他是不祥之人。
他們給宋潛淵吃餿掉的冷飯,讓他睡在硌人的柴火堆上。
宋潛淵其實並不在意這些,他本身就苦慣了,就算幕天席地,他也能泰然處之,更何況是這既不漏雨,也不漏風的顧府柴房。
反倒是顧容一看到宋潛淵的慘狀,有些愧疚。
但他猶記得係統交代給他的任務,凶巴巴地對宋潛淵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跟我回沉香院!”
沉香院是顧容的院子,因為顧容長期患病,需要靜養,他的院子在顧府的最北端,相對偏僻,卻也安靜。
宋潛淵站起來道:“是少爺。”
一跟著顧容踏進院子,宋潛淵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這個味道,他在顧容的身上也聞到過。
顧容斂起衣襟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
坐下後,他將一隻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敲了敲,故作凶惡地問宋潛淵:“兩日前我娘已經差人幫你安葬了你義父,你既已進了顧府,為何不來找我?”
此乃惡人先告狀。
他當然知道是自己忘了,但不能說。
元生幹咳一聲,悄悄地湊到顧容的耳邊,對他道:“是夫人提醒我要先留意此人忠不忠心,我看少爺這兩日未提到他,便自作主張讓他先去柴房待著,是元生的錯!”
顧容白了他一眼。
這小子,是想拆他的台嗎?!
顧容又偷偷地瞥了宋潛淵一眼,希望他沒聽到元生的話。
宋潛淵微微垂下眼睫。
其實他聽到了。
——所以顧二少爺是在關心他嗎?
幾日前顧容在集市上看到宋潛淵時,他整個人黑不溜秋的,臉上沾滿了泥,顧容未看清他的長相。今日近距離這樣看他,顧容發現他五官極為標誌,一雙黑色的眼眸亦是幽深明亮,如若能洗幹淨,應當是個俊逸的少年。
想到這裏,顧容忍不住催促道:“你髒死了,身上也是臭烘烘的,這副樣子,如何能待在本少爺身邊服侍!還不快跟隨元生去洗幹淨換身衣服!”
宋潛淵低下頭,微微勾了下嘴角,應了一聲:“是。”
倒是元生覺得顧容對宋潛淵這樣似乎有些過於凶了,低聲提醒他:“少爺,禦下講求一個恩威並施,您不用對他那麽凶,這些唱白臉的事情以後就讓元生來好了。這樣他才能對您忠心。”
顧容卻低聲道:“你不用管。”
元生隻好帶著宋潛淵去清洗。
待宋潛淵跟隨元生走遠,顧容在心裏問係統:“係統,你看我這樣的表現可還行?”
係統沉默了一會兒,出聲道:【宿主的目的是欺辱宋潛淵,以激起他的鬥誌,如此……還差了一點吧。】
顧容嚇了一跳:“差在哪裏?”
係統似乎是在思考:【或許……宿主還能再凶一些?】
還、還要再凶一些?
那、那好吧……
從未當過惡主子的顧容隱隱覺得自己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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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仔眼裏的容容:。>_< 。
容容眼裏的自己:(#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