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水中蝶舞
南京漢王府花園。
花木蔥蘢,草木葳蕤,蝶飛蜂舞,花香脈脈。山借水魂更幽絕,水映山石水亦奇,一派江南好顏色。
而此時讓尹天曠心中歎為奇絕的卻不是這江南園林的“好顏色”,而是小王爺朱瞻圻整人的法子。
隻見湖邊一片綠草茵茵的空地上,豎著一個碩大的長方形的玻璃缸。玻璃缸內立著一個人,被麻繩捆縛住了雙手雙腳,卻正是臨溪。她依舊穿著一襲飄逸的大紅色長裙,頭上卻不戴珠釵,隻隨隨便便地挽了個墜馬髻,一張俏麗的臉上薄施粉黛,雖然手腳被縛,眼光中卻依舊媚色婉轉,當真比這花園裏的花兒還要豔麗。
玻璃缸上架著一隻竹筒,正將園中的湖水汩汩地引入玻璃缸內,如今已快沒過腳踝。那雪白嬌嫩的腳踝上被勒出了一道紫紅色血印。
“哈哈,小王爺當真是好手段!”尹天曠與朱瞻圻一起站在浣春亭中,遠遠地看著臨溪說道,“憶梅山莊的手段在西域已然是讓人聞風喪膽,但比之小王爺這個卻又有所不及。看來在下確實要多跟小王爺討教討教才行。”
“昨日世子差點死於這臨溪之手!”站在一旁的明軒恨恨地說道,隨後眼光望向尹天曠,“尹公子自來到南京城,便與這臨溪打得火熱。尹公子和我家世子素來有些恩怨,這臨溪姑娘正是被尹公子收買了吧?”
尹天曠冷笑一聲道:“就憑你家小王爺霸道殘暴的作風,跟他有些恩怨的又何止是尹某一人,而這臨溪豔名遠播,她的幕上之賓又何止千百人。明軒大人這話說的未免武斷了。”尹天曠說著,心中卻暗暗地已將太子朱瞻基罵了千萬遍:“自己躲在暗處,卻害得我與臨溪背鍋,這可真叫做運籌於帷幄之中,禍害於千裏之外啊!”心中罵著,表麵卻依舊從容淡定。
“那好,就等這女人的主子來救她吧。”朱瞻圻淡然說道。那涼亭中央的石桌上本來放置了一方古琴。朱瞻圻說著,自涼亭中坐了下來,竟徑自低下頭不緊不慢地撫起了琴。
說話間,那玻璃缸中的水已然沒過了臨溪的膝蓋。
“小王爺當真是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呀!”尹天曠說著,望了望臨溪,隻見臨溪也正望向自己,眼中卻依舊嫵媚,全然沒有此時該有的驚恐與淩亂。尹天曠心中一熱,說道:“這件事雖與尹某無關,不過這臨溪姑娘畢竟曾是尹某的女人,尹某自當不會見死不救。”尹天曠說話的聲音雖不大,卻字字斬釘截鐵。隻見臨溪衝他燦然一笑,那淒美的神色比之平日裏卻更加讓人心動。
“那就要看尹公子有沒有這個能耐了!”明軒說著,拍了拍雙手,隻見立刻走上來十幾個官兵,將困住臨溪的玻璃缸團團圍住。接著,鬼蜮雙蝶和魅姬也都不知從何處現出身來,而且他們中間竟然還多了一個矮子!
原來那矮子果真如廿廿所言,去找朱瞻圻盤算娶媳婦的錢,當真讓朱瞻圻哭笑不得。不過朱瞻圻倒也便順水推舟,對矮子說隻要幫自己殺了尹天曠,便可給他一筆錢,能讓他風風光光地娶媳婦,給自己也給娘親大大地掙一回臉麵。
而對於矮子來說,殺的是尹天曠還是尹地寬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拿到錢娶了廿廿回家。隻是此時,他隻想著要掙到娶廿廿的錢,卻將被自己留在湖邊的廿廿給忘之腦後了。
而對於朱瞻圻來說,從未想過這矮子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隻是把他當成一個殺人工具而已。
尹天曠看了看這架勢,笑道:“尹某何德何能,能讓漢王府傾巢出動。”朱瞻圻卻依舊靜靜地撫著琴,頭也不抬地說道:“尹公子今日若能在池水沒過臨溪之前將她救出,我就不再為難你們。”
尹天曠高聲道:“好!”隨後轉身衝著矮子等人拱拱手道:“尹某與各位也算是老相識了,隻是從來沒有痛痛快快地打過一場。各位英雄,咱們今日是文鬥還是武鬥呢?”
羅十少甕聲甕氣地道:“自然要武鬥,舞文弄墨,爺們可鬥不過你這個酸書生!”
羅一洛低聲在他耳邊道:“文鬥並非比試文采,而是咱們一個一個的上。武鬥則是咱們一起打他一個。”
羅十少“哦”了一聲,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依舊嘴硬道:“就是武鬥。”
尹天曠笑道:“武鬥也好,免得你們一個個車輪大戰,時間長了,淹壞了我的小美人兒。”他說著,看了臨溪一眼,隻見玻璃缸中的水已經快到大腿根。
矮子最是性急,為了要賺娶媳婦的錢,最先衝了上來,手中的兵器竟是一把鐵鋤頭。原來他自小便跟著母親幹農活,平日裏又多受旁人欺負,打起架來便順手拿了鋤頭、鐵犁等和人拚命。久而久之,這鋤頭便成了他最稱手的傍身武器。
尹天曠與矮子過了幾招,發現他的武功招式甚是奇異,雖然身形又矮又壯,可行動起來卻行如鬼魅,倏忽間便自左邊到了右邊,卻不知受了何人指點。也正因此,這兩次才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將廿廿搶走。
尹天曠心想:“這矮子身手詭異,一時破解不了,我此次是為救臨溪,還是切莫被他亂了心神,與之纏鬥。”他想著,不再理矮子,雙腳一點地,展開輕功向臨溪那邊飛奔過去。還未走遠,隻見眼前一陣金光閃耀,尹天曠趕忙退了兩步,定睛一看,卻是一對紫金流星錘。用錘的漢子正是鬼蜮雙蝶中的羅十少。他的哥哥羅一洛也站在身邊。
“既然是武鬥,那我們哥倆兒就得罪了!”羅一洛笑著道,手中拿著一柄銀光閃閃的長劍。
“好說!”尹天曠道,頓了頓又說道,“聽聞羅少俠最是憐香惜玉,不想今日卻要助紂為虐,眼睜睜地看著臨溪姑娘香消玉殞嗎?”
羅一洛哈哈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心中也甚是心疼。隻是這女娃子傷了小王爺,在下想救也是無可奈何啊!”他說著,確然一臉無奈地看了臨溪一眼,此時那湖水已到了臨溪腰間。
尹天曠卻趁著羅一洛回頭之際,反手一隻梅花鏢便射了出去,想要將這玻璃缸打破,做釜底抽薪之計。卻不料那梅花鏢飛到半路卻被一襲長袖輕輕一撥,如此便失了準頭,一下子射到玻璃缸旁邊的一棵榕樹上。那梅花鏢力道依然很大,深深貫入樹幹中,倏忽間便不見了。
尹天曠看了看,原來撥開梅花鏢的正是魅姬。
尹天曠冷笑一聲,也不說話,依然就向水缸那邊去闖。矬子、鬼蜮雙蝶、魅姬幾個人一同攔著,尹天曠與他們纏鬥起來。
這幾個人單打獨鬥都不是尹天曠的對手,如今聯起手來,尹天曠一時半會兒卻也難以取勝。加之見那水缸裏的水越來越深,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來,更是接連失手。
臨溪一直看著這一幕。她最初勾引尹天曠隻是奉了朱瞻基之命,後來雖與之幾夜溫存,但也隻是逢場作戲罷了。拜倒在她石榴裙的下的男人眾多,而生在妓家自小聽過的負心漢的故事也眾多,因此臨溪從未將誰掛在心上。如今卻見尹天曠對自己舍命相救,心中不由驀然一動。高聲衝尹天曠喊道:“尹公子,臨溪這一世做一回你的女人,值了!”她說著,湖水瞬間沒過他的口鼻,隻見臨溪幾乎整個人都浸在水中,紗製的薄衣被水打透後,裏麵玲瓏的曲線若隱若現,烏黑的秀發、紅色的衣袂在淺碧色的水中似蝶一般翩翩起舞,比之平日更多了幾分性感和嫵媚。
尹天曠見了,心中焦急,一時卻也脫不開身,於是朗聲說道:“臨溪姑娘請放心,你是我的女人,尹某絕對不會讓你無辜慘死。”說著,嘴角牽起一絲冷笑,“上一個害死尹某女人的人,如今他們整個門派都消失不見了。”他說的正是昆侖派的薛昊宇。鬼蜮雙蝶和魅姬聽了不由心中一凜,手上也不由慢了下來。隻有矮子充耳不聞,隻一心想著要殺死尹天曠掙到娶媳婦的錢。
尹天曠見得了個空子,又縱身向玻璃缸那邊越去。突然,隻見一個蒙麵人從天而降。那人身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深青色粗布衣服,帶著一個大大的鬥笠,又用一塊黑布遮麵,顯然不想讓人見到真實麵目。
那人身手好快,直奔玻璃水缸而來,三下五除二便撂倒了守在水缸邊的幾個侍衛,又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砰”地一聲將水缸砸破。而鬼蜮雙蝶等正與尹天曠纏鬥,竟來不及去救。
隻見那水汩汩地流了出來,臨溪這才撿了一條命。
魅姬等眾人舍了尹天曠,前來攔截蒙麵人。那人卻並不戀戰,救了臨溪之後縱身一躍,又飛身走了。這砸缸救人宛如一眨眼的事情,若不是水缸裏汩汩流著的池水和那一地的殘兵敗將,竟就仿佛從未有人來過一樣。
尹天曠跑了過去,將臨溪從水缸裏撈了出來。而此時,小王爺的這一曲琴也堪堪彈完。他站起身來麵無表情地衝明軒道:“放他們走吧。”頓了頓又道,“那個蒙麵人……”
“小的知道,一定查明蒙麵人的身份。”還未等朱瞻圻說完,明軒趕忙答應。
話音剛落,忽地見星遠和一個本在客棧看護廿廿的王府侍衛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臉色都異常慌張。兩個人一個見了尹天曠,一個見了朱瞻圻,幾乎同時說道:“廿廿姑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