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武林大會(三)
皇覺寺眾僧倒也聽話得很,果真不再喧鬧,隻是惡狠狠地盯著憶梅山莊眾人。尹天曠卻滿不在乎地搖著折扇,還回頭衝著星遠低語兩句,星遠點點頭,又看看皇覺寺眾僧,臉上掛著嘲笑。一旁的譚妥暗暗為尹天曠捏了一把汗,羅一洛則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譚三金依舊一臉漠然,看不出在想什麽。
隻聽那台上的太監繼續說道:“現在,咱家就給各位江湖朋友介紹一下今日這場武林大會的規矩……”話音剛落,便有人叫起好來:“終於能說點有用的了。快講,快講!”
隻聽那太監繼續說道:“當今聖上登基不久,咱們漢王爺一手操辦了這場武林大會,一是要慶賀新皇登基的意思,二是想借此為當今聖上遴選幾位得力的幫手在身邊宿衛……”
“這是要給俺們封官嗎?哈哈!”一個黑臉大汗嚷嚷起來,尹天曠認得那是泰山派的。
“這位大漢說的不錯,今日這場比武大會要為當今聖上遴選六位貼身侍衛。獲勝者封四品帶刀護衛,賞黃金一萬兩,賜田地千傾。”那太監話音剛落,底下立刻沸騰起來。這些武林中人或愛名,或愛財,或者欲躋身仕途。而上麵的這些封賞將這些全都囊括了。即使沒有封官賜金,單單就是贏了這皇家舉辦的武林大會,那在江湖上也是無上的榮光。
“那這怎麽個比法,又怎麽來論輸贏呢?”說話的卻是鬼蜮雙蝶中的羅刹蝶羅十少。
那太監清了清嗓子又道:“各位好漢可以看到這比武台的兩邊各放了三個黃花梨荷葉式香幾,每個香幾上放了一小杯新釀的荷花酒。哪六位好漢可以先嚐得這六杯禦賜的美酒,便算是奪得了今日這禦賜帶刀侍衛。”
話音剛落,比武台下一片嘩然。
“這酒若是先讓別人喝了,但我後麵又打贏了他怎麽算?”有人粗聲粗氣地嚷嚷。
“誰讓你不早點上台,想等著人家累的精疲力盡再去撿現成的便宜,這算盤是不能打了。”有人回應說。
“那若我不小心失手將酒杯碰灑了呢?”一個柔媚的聲音傳來,眾人身上不由都顫了一顫,原來是魅姬一邊端著一杯酒往鮮紅的唇邊送,一邊柔柔地拉著長音問道。
立時便有人淫笑著應道:“碰灑就碰灑了吧,我再給姑娘倒上。”話音剛落,周圍一片哄笑。待人聲稍稍靜了下來,隻聽那太監冷冷地說道:“碰灑酒杯者取消比武資格。”
眾人立刻又嘩然起來。那太監等台下靜了一些又大聲道:“現在比武開始,有意者請上台吧!”
他話音剛落,皇覺寺的一個大和尚先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荷花池內的比武台。那比武台離荷塘岸邊大概有十來丈遠,等閑功夫的人當真是連台子都上不去。還好漢王府的人在台子周圍放了幾個梅花樁。
那和尚大概身高八尺,膀大腰圓,踩著梅花樁上去,直踏得一池水似乎都顫抖了起來。他往台上一站,仿佛一座鐵塔一般,單薄的僧衣掩不住虯結的肌肉。兩隻眼睛一瞪,似兩隻銅鈴一般,衝著台下大喊:“憶梅山莊的小雜花!有種的給老子上來!”他說話聲如洪鍾,眾人的耳朵都震了一震,眼光不由都朝著尹天曠等人望去。
隻見尹天曠依舊悠閑地搖著折扇,稍稍地向星遠使了個眼色。星遠點點頭,雙腳在地上一踏,就如一隻大鳥般徑直“飛”到了比武台上。台下眾人不由都喝了一聲彩。譚妥不失時機地捧道:“憶梅山莊果真名不虛傳,沒想到就連這位小爺,輕功也如此之好!”尹天曠淡淡地一笑。
星遠站在台上,身上的衣袂在夜風中如蝴蝶般飄舞。他身材本就不高,身形也比較瘦小,如今站在皇覺寺的大和尚麵前,簡直如一個孩童一般。
“你就是尹天曠?”那大和尚居高臨下地瞟了星遠一眼,冷冷地問道。
“這點小事還用我們公子出馬嗎?”星遠微微笑著說道,“我是公子身邊的小童,有什麽事我來解決就好。”
那大和尚氣極反笑:“你們憶梅山莊的架子果真是大得很,我們皇覺寺的堂堂大法師被你們公然在這裏殺死了,竟然隻派一個小小的書童來應付。你們不將貧僧放在眼裏,難道也不將這這皇家寺院放在眼中,不將皇室的威嚴放在眼中嗎?”別看這大和尚一身肌肉,頭腦卻也十分不簡單,三言兩語便將私人恩怨扯到了皇室頭上。更何況皇上和王爺都坐在這裏,這皇家的顏麵若真要丟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隻見星遠一點都不慌張,微微笑了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法師如今知道提起這皇家的顏麵了,但這位德嚴法師調戲我們的素弦姑娘和碧簫姑娘時,怎麽沒想過會給皇家丟臉呢?他在鳳凰山欺男霸女,搞得天怒人怨的時候,怎麽沒想過給皇家丟臉呢?難道這也都是皇家的規矩嗎?”
那大和尚先是愣了一愣,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小童會如此地伶牙俐齒,臉上有些窘迫地道:“空口無憑,你又憑什麽說鄙寺的德嚴法師有失僧德?你這不過是栽贓陷害而已。”
星遠哈哈一笑:“那天在客棧,好多江湖好漢在場,你以為一句栽贓陷害就能遮掩過去嗎?至於鳳凰山的事情,大師可還記得燕兒姑娘?”
那大和尚的身子明顯顫了一顫,臉色瞬間變了。原來自從得罪了那皇覺寺的德嚴法師後,尹天曠表麵上看起來似乎並未放在心上,實際上卻知道這皇家寺院不是輕易可以得罪的,於是派了人去刺探了那德嚴的底細,沒想到收獲頗豐,連帶其他僧人的陰事也打聽到了不少。
“廢話少說!動手吧!”那大和尚大吼了一聲,掄起手中的禪杖就向星遠的頭部擊來。這一記夾著呼呼的風聲,顯然用了全力,欲置對方於死地。一來是為了報仇,二來則是要殺人滅口。
星遠卻笑嘻嘻的並不慌亂。他抽出腰間長劍,但那長劍是萬萬抵不過精鋼鑄就的禪杖的。星遠將身子向一側偏了一偏,那禪杖撲了個空,打在比武台上,瞬間一聲巨響。整個水麵都顫抖起來。好在那比武台也是鋼鐵打造的,如若是普通材料,肯定被打穿了。
大和尚見一擊不成,又掄起禪杖向星遠橫掃了過去。星遠雙腳在台子上一踏,身子飛了起來,又躲過了這一擊。落下時,卻正落在那大和尚的禪杖上,將手中長劍順勢便向那和尚頭部刺了過去。大和尚身子向後仰,躲過這一劍,同時禪杖也向後撤了回去。星遠又穩穩地落在地上。
“看不出你這小雜花還有些斤兩。”那大和尚咬牙切齒地說。
“在下雖然愚鈍,卻是不敢給公子和老莊主丟臉的。”星遠淡淡地說。這個星遠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尹天曠身邊跟的久了,卻學到了尹天曠的一些沉著與淡然。
“好,那就讓大和尚好好討教幾招你們憶梅山莊的絕活!”那大和尚先說著,又掄起禪杖打了過來。星遠身材瘦小,卻也輕盈靈活,左閃右避,衣袂飄飛,幾十招過去了,對方竟是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那大和尚見自己連憶梅山莊的一個小童都收拾不了,心下有些急了。皇覺寺的其他和尚也鼓噪起來。那大和尚麵子上掛不住,拿出了看家本領。隻見他半蹲著身子,將禪杖貼著比武台的地麵一掃,掃了出去。那禪杖又重,力道又大,這一磕傷,一雙腿自然是要廢了。星遠趕忙向後退了幾步躲開。卻不想那禪杖夾著風聲又雷霆萬鈞地掃了過來,星遠趕忙又退後幾步。那和尚輪著禪杖步步緊逼,星遠不由自主地步步後退,退了幾退,已然退到了比武台邊上,身後便是水波蕩漾的荷花池。
其實掉進荷花池倒也真沒什麽,星遠也是識得水性的。但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又是皇家舉辦的武林大會。各地的好漢都集聚在這裏,若是真掉下去,憶梅山莊的臉麵可真就是丟盡了。
譚妥本來還時不時地點評星遠的輕功有多好,此時不由看了看尹天曠,不再說話。隻見尹天曠麵色平靜,看不到一絲擔憂的神色。
“這書童若是掉下去,倒也真是可惜了。”羅一洛的語氣中有一絲惋惜,更有幾分得意。尹天曠淡淡地一笑,不去理他。
“大哥,這有什麽可惜的?”羅十少嘴裏啃著一隻雞腿,嗚嗚囔囔地說。
“可惜了這一池子的好水。”羅一洛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他若真的掉下去,就真的可惜了這一池子的好水了……”尹天曠渾不在意地說。
這邊幾個人正議論著,皇覺寺那邊卻早已叫起好來。
眼見勝敗已成定局,星遠的處境正岌岌可危之時,隻見他突然左手在旁邊的荷葉香幾上一摁,整個人便飛了起來,緊接著他的腳又在那香幾上點了一點,直衝起一人多高。香幾上杯子裏的酒顫了一顫,卻沒有灑出來。台下眾人都驚呼一聲,隻見星遠竟在那大和尚的光頭上一踏,回手一劍,眾人隻見銀光一閃,那大和尚緊跟著驚呼一聲。待得星遠穩穩地落在地上,眾人才發覺那大和尚此時已然缺了一隻耳朵。
“承讓了。”星遠轉過身,衝著大和尚拱拱手。隻見他手中的銀劍上滴下一滴鮮紅的血。那大和尚捂住側臉,盯了他半晌。他知道這一劍星遠如果刺得再正一些,自己的腦袋無疑會被削下半邊來。剛剛這一瞬間對他來說不啻於死裏逃生。
“燕兒姑娘現在在哪兒?”那大和尚突然低聲說。
“洛陽百花樓。”星遠定定地看著大和尚說道。大和尚沒再說話,向星遠拱了拱手,拖著禪杖下台去了。台下轟然響起叫好聲。
星遠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大和尚的背影,愣了一愣。不一會兒,他回過神來,踱到比武台一角的梨花木荷葉香幾旁邊,拿起酒杯放到嘴邊欲喝。那酒杯還未挨到唇邊,星遠隻覺一陣冷風襲來,他的頭下意識地向後一躲,隻見一道銀光貼著酒杯的杯沿飛了過去,“嗖”地一聲落入荷花池中,卻未濺起一絲浪花,也幾乎沒有一點聲息。
“少俠慢飲!”星遠正疑惑時,隻見一個黑影飛上了台。那人身材瘦高,簡直如同一根麻杆一般。一張臉也枯槁似病夫,眼白發黃,嘴唇發白,星遠不由想起了昆侖二怪中的瘦子趙廣。星遠眼神轉了一轉,突然開口說道:“原來是人稱幻影勾魂的秦老前輩,久仰您的大名。”
那瘦高病夫臉上依舊麵無表情,皮動肉不動地說道:“你識得我?”
星遠淡淡地一笑,道:“這個自然,我家公子常常跟晚輩說道,這江湖上說到使暗器的功夫,您老人家如若自稱第二,就沒人敢自稱第一。就連我們憶梅山莊的梅花鏢,都不遑多讓呢。”
原來此人姓秦,人稱秦老二。早年曾拜師於唐門,後來不知為何從唐門出走,獨自行走江湖。然而其一手暗器功夫卻是青出於藍,比唐門的正宗弟子更要高出一籌,在江湖中名聲甚斐。據傳他脾氣古怪,專門射人眼睛,大抵是因為自己樣貌奇特,但凡有人好奇多看兩眼,這一雙眼睛變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秦老二依舊麵無表情,說道:“憶梅山莊的梅花鏢揚名江湖,咱們今日就比一比這暗器功夫吧。”
星遠心中有些打鼓,表麵上卻依然淡定地回道:“好啊!老前輩說怎麽個比法?”
秦老二道:“咱們在王府比暗器,自然不能傷人。我們就射這頭上掛的燈籠吧。”
星遠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掛的無數紅彤彤的燈籠。這漢王專門命人在池塘上拉了線,這荷花塘上掛的燈籠反而比別處還要多,為的就是觀戰時看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