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突遇明軍
隻聽星遠高聲喊道:“酒裏有毒!這酒裏有毒!”此話一出,立時群情聳動,一片嘩然。孛羅王子也臉現驚愕之色。尹天曠皺著眉頭對孛羅王子道:“王子非要置在下於死地嗎?”
“剛才是誰倒的酒?”孛羅王子雙目一瞪,臉上青筋暴起,那語氣似乎要吃人。
“是……是我……”隻見一個在旁邊侍候的蒙古少女走了出來。孛羅大踏步走下自己的王座,走到那蒙古少女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問道:“是誰讓你下的毒?”那蒙古少女驚慌失措,一張臉憋得通紅,艱難地說道:“我,不敢,我沒有下毒呀……”那少女由於驚恐,哭了出來,但脖子被孛羅王子卡著,卻嗚嗚咽咽地哭不出聲。
孛羅王子心中氣極,因為那毒藥確實不是他下的。他們蒙古人將下毒看做是最為卑劣的手段,因此為了得到廿廿,他寧願與尹天曠在那達慕大會上一決高低,也不不屑於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特別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麵前,被人指認下毒,對孛羅王子來說,無異於莫大的恥辱。
孛羅王子心中氣惱到了極點,手上一緊,隻聽哢擦一聲,那蒙古少女的脖子便被他掐斷了。碧蕭和廿廿驚恐地“噫”了一聲,廿廿站起身來大聲道:“她都說她沒下毒了,你幹嘛要殺死她!”
“她是我的奴隸,我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孛羅王子紅著臉吼道。廿廿從未見過他對自己這樣凶惡,倒有些怔住了。
尹天曠在一旁看著孛羅王子的反應,心中已然判定並非是孛羅王子下毒,更何況廿廿的酒中也是有毒的,孛羅王子不會想要毒死廿廿。“但是到底是誰下的毒呢?”尹天曠心中暗忖,“下毒的人肯定是針對憶梅山莊的,因為那些蒙古人的酒中並沒有毒。”尹天曠又聯想到了廿廿曾經在茶館遇到的奇怪的黑衣人,那人死後,屍首竟不翼而飛。想到這裏,他心裏有些隱隱地不安,仿佛黑暗中,有兩隻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
尹天曠、廿廿、星遠、素弦、碧蕭一行人離開了孛羅王子的王帳,繼續南行,隻留了蘇赫在蒙古人那裏做“可汗”。
幾人行到夜裏,寄宿在一家蒙古人家。巧的是,那蒙古人家正是之前廿廿和孛羅王子一起吃午飯的人家。此時,除了出門打仗的兒子之外,一家四口圍坐在餐桌旁,其樂融融。
爐子裏煮著酥油茶,呲呲地冒著熱氣,滿室生香。桌上擺著各色奶酪,血腸,蝴蝶酥,果條,手把肉。蒙古人待客最是熱情,將家裏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獻給客人。幾碗馬奶酒過後,主客盡歡,男主人一時興起,幹脆拿起馬頭琴彈奏,女主人則隨著調子唱起歌來。尹天曠也微微有了幾分醉意,從腰間抽出長笛,隨著馬頭琴的節奏吹起來。
廿廿小臉緋紅,眯著眼睛笑望著尹天曠。卻不想那老者的琴聲越來越悲涼,最後竟然彈不下去,停了下來。兩行眼淚自粗糙紫紅的臉膛上流下。
“又想兒子了。”蒙古婦女捏著老伴的手,抱歉地衝尹天曠等人笑笑,歎了一口氣道:“不是和明軍打仗,就是我們蒙古人自己打仗,什麽時候才能過上安穩日子呢!”
他說的是蒙古語,尹天曠等人聽的似懂非懂,卻能從中感受到無盡的悲哀與蒼涼。
第二天早上,尹天曠等人被蒙古包外一陣陣撕扯呼喊的聲音,及牛羊嘶鳴的聲音吵醒。尹天曠睜開眼,警覺地向旁邊看了看,星遠、素弦此時也醒了,廿廿與碧蕭卻睡得正香。尹天曠看了素弦一眼,示意素弦保護好廿廿。素弦點點頭。
尹天曠掀開門簾出去,隻見外麵人嘶馬吠,不知何時來了大隊的明軍。那些明軍來到蒙古人的聚居地,肆無忌憚地搶奪牛羊,和蒙古人那不多的一點財產和存糧,稍有反抗便對蒙古牧民兵刃相見。一時間人喧馬吠,牛羊嘶鳴,明軍的呼喝聲,蒙古牧民的哀嚎聲連成一片。
此時廿廿和碧蕭也被吵醒,走了出來了。隻見這家年老的蒙古女人正伏在自己丈夫身邊失聲痛哭,那蒙古老者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左胸一個暗紅的傷口,鮮血將傷口周圍藏藍色的蒙古袍都染成了藍黑色,傷口處還兀自汩汩地向外淌著鮮血,鮮血染紅了周圍盛開的金蓮花。蒙古女人用雙手使勁捂著丈夫的傷口,那雙粗糙的手也被染得通紅。她一邊哭著,嘴裏一邊念叨著什麽。廿廿雖然聽不懂,卻能從她的語氣裏聽得出絕望與撕心裂肺的傷痛。
“素弦,你快去給他看看吧!”廿廿焦急地對旁邊的素弦說。素弦忙去幫忙探視傷口。無奈傷得太重,憶梅山莊的傷藥敷了上去,馬上又被鮮血衝開。那蒙古女人哭得更加厲害了,溝壑縱橫的臉已然變形,像被雨水打濕的枯木。
“孛羅王子呢?怎麽不來保護自己的子民呢?”廿廿皺著眉頭向孛羅王子王帳的方向望望。那邊卻隻是一片碧草藍天,哪裏見得著一個蒙古兵馬。
“想是明軍大舉進攻,他怕抵擋不過,帶著蒙古兵逃了吧。”尹天曠淡淡地說。
素弦幫著蒙古男人處理好傷口,走過來說:“我之前隻聽莊主說過蒙古人如何在邊界搶奪漢人的東西。卻不想漢人也是似強盜一樣。”
“嗬,”尹天曠冷笑一聲,冷冷地道,“人性都是貪婪的,戰士在外征戰飽受風霜,領兵者為了鼓舞士氣,默許士兵可以搶奪百姓財物,隨意燒殺搶掠的很多。而且明軍也是意在報複。之前他們也受了蒙古人不少欺負。”
“不管是蒙古人還是漢人,最終受苦的還都是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廿廿憐憫地望著那些絕望的蒙古人,心疼地說。隻見蒙古牧民的一群群羊,一頭頭牛,都被明軍強行牽走了,一些牧民為了保住自己僅有的一點財產,和明軍爭執起來,最後不是慘死,便是受傷。那碧綠色草原上盛開的朵朵金蓮花,被明軍的鐵騎踐踏得麵目全非,也被牧民的鮮血濺上了點點殷紅。
“明軍人多勢眾,現在又殺紅了眼,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幾個人可以阻止的。”尹天曠緊緊握著廿廿的手說,“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把自己卷了進去。”
廿廿卻並沒有聽到尹天曠說什麽,她的眼睛緊緊盯著不遠處。隻見那家蒙古牧民的孫子阿拉坦正坐在蒙古包外,雙手緊緊抱著自己喂養的那隻小羊羔。一個麵色黝黑身形瘦削的明朝士兵正欲從他懷中搶走那隻小羊羔。他使勁拽著小羊羔的一隻腳,那孩子卻執拗地緊緊將羊羔抱在懷裏,抬著臉,死死地盯著那明兵,眼神中充滿了仇恨。那隻小羊羔疼得不停地咩咩叫著。
那明兵被孩子的眼神激怒了,揚起刀來向那孩子砍去。那孩子年輕的母親在一旁見了,一下子撲到孩子身上,用身體緊緊護住自己的孩子。明兵的大刀砍了下去,正砍在年輕母親的肩上,頓時血流如注。那孩子見眼前的“壞人”傷了自己的母親,驀地站了起來,放下懷中的小羊羔,從靴中掏出一隻匕首來——那正是孛羅王子前些日子送給他的。他小小的手,握著小小的匕首,就向那明兵刺了過去。那明兵身形瘦弱,又膽小怕死,平日裏在軍營裏常常被人欺負嘲笑。本想欺負幾個蒙古牧民,如今見一個小小的孩子都敢反抗自己,更加被激怒了,紅著眼睛,揚起刀來就向那孩子砍去。
廿廿見了,心中一驚,掙脫了尹天曠的手就向那孩子奔去。尹天曠自然不肯讓廿廿涉險,一個健步跨過去,緊緊抱住廿廿。“天哥!”廿廿焦急地叫了一聲,想要掙脫,卻哪裏掙得脫。
“你放心,我去救他。”尹天曠說。但眼見明晃晃的大刀就要落下,如何來得及。正危急間,忽地隻見一個身影“風”一般“飛”了過來,一把抱住那孩子小小的身子,遠遠地滾了開去。那明兵的大刀落在了地上,削斷了朵朵金蓮花的莖。
廿廿等人都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待得定睛看去。救孩子的那人卻穿著明兵的盔甲服飾。那人將孩子輕輕地放到地上,抬頭間正見廿廿用感激的目光望向自己,不由也對著廿廿點頭微笑。那人大概二十多歲年紀,白淨細膩的麵皮,清秀的五官,雖然身上穿著戰服,腰間掛著長劍,臉上卻現著溫和的神氣。廿廿心中不由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
忽地,隻聽明軍隊中吹起了緊急集合號,那些明朝士兵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們不得不丟下拿不走的財物和牛羊,騎上馬回到軍營集合。倏忽間,明軍退盡,隻留下一片狼藉,和此起披伏的抽泣與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