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故人何在
灰白的濃霧籠罩著啟明山，清晨的太陽像是害羞一樣，藏在烏雲後麵，久久不肯露頭。白衣女子靜靜的坐在樹下，看著透過樹葉縫隙間露出的微弱光影，抬起手擋住了眼。
“將軍，您要不···休息一下吧？”女子身邊的副將估計著今天早晨太陽是出不來了，便大著膽子勸道。
“什麽時辰了？”女子右手蒙在眼上，左手輕輕揉著太陽穴，啞著嗓子問道。
“卯時了。”副將給女子披了件外袍。
“準備迎接客人。”女子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拉過脖子上披風的細帶，輕輕打了個結，走向了一旁的營帳。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女子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等女子再出來的時候，便又是那個英氣逼人，精神抖擻的大將軍了。
駐紮的士兵有男有女，此時紛紛撿柴的撿柴，燒火的燒火，戒備的戒備，巡邏的巡邏，井井有條，不慌不亂。
大約午時的時候，啟明山的濃霧漸漸散去，但依舊是陰天。士兵們都在等著將軍所說的客人，但依舊沒有看見任何人影。
“哎，你說大將軍等的客人究竟是誰啊？這種大山深處真的會有人來嗎？”
“不該問的別問！將軍的事豈是我們可以置喙的！”
兩個小兵正說著，突然，一陣狂風平地而起，帶起一陣風沙眯了人眼。
“好端端的，怎麽還刮了風呢！哎呦，我的眼睛！”
女子所在的營帳裏。
“好久不見了，穆青哥哥。”女子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來人一襲墨色長袍，身量修長，麵貌俊美，若不是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太過讓人難以忽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氣度不凡的富家子弟。
“你身體怎麽樣？上次給你的丹藥可有按時吃？”穆青看著冷冷的，但開口就是關切之語，也給他冷峻的麵容添了幾分人情味。
“我肉體凡胎，就算早年受過點傷也就早被穆青哥哥的靈藥給補回來了，你看看，我現在壯得就跟條牛似的。”女子調皮地說著，還張開手臂轉了一圈。營帳裏的士兵都低著頭，不敢看眼前陌生的大將軍。
“都下去吧！”女子放下手臂，看著周圍的士兵冷聲吩咐。
“是！”
穆青坐了下來，端起女子早就準備好的靈茶，輕輕抿了一口。
“琦兒，你姐姐······”過了一會，穆青斟酌著開口。
“算了！穆青哥哥別說了！姐姐她···或許···或許哪一天她就能回來看我了。”女子，也就是寧初琦背過身去，笑著打斷了穆青的話。
“其實我······”
“急報！！！”
寧初琦歉疚地看了穆青一眼，打斷了穆青接下來的話：“穆青哥哥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
“去吧。”穆青把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又咽了下去，朝她擺擺手。
寧初琦走出營帳，臉色有點陰沉。
“說！”
“皇都傳來消息，安王召集了四個修士，打算前往巫族聖地。”探子跪著，看著臉色晦暗不明的大將軍，心中有些忐忑。
“再去探！”
“來人！去把其他修士叫過來。”說完，寧初陽琦快走向了另一間營帳。
營帳中，四五個修士聚在一起。
“將軍！”
“不用多禮！我接到探子來報，安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四個修士，不日就要前往巫族聖地。不知諸位可知其詳情？”寧初陽走進營帳，也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
“這不可能！巫族聖地是我們放出來的假消息，沒有把握，安王不可能親自去的！”一個修士站了起來，眾人麵麵相覷。
“除非······”一個修士猶豫地看了寧初琦一眼。
寧初琦知道他想說什麽，是師傅，除非安王從身為巫族聖女的師傅那裏得到了什麽消息。
“師傅的消息，我的人一直在查，安王那裏這麽多年不可能不漏一點風聲。何況······”寧初琦沒有說出口的是，師傅和安王之間的感情很深，深得讓寧初琦始終不願意相信安王會這麽喪心病狂的傷害師傅。師傅當年失蹤的時候，安王的難過不似作假，這麽多年也一直不放棄的在尋找。
盡管這麽多年，安王和寧初琦一直在爭奪巫族勢力，但在對師傅的這件事上，寧初琦始終沒有懷疑過安王。
“我請來一個幫手，已經是築基期修為，我不是不信任大家，隻是多個人多份力。大家稍安勿躁，一會我給大家引薦，咱們共商大事。”寧初琦環視了一眼眾人，打量著他們各自的神色，緩緩開口。
又商議了一下，寧初琦才回到了穆青所在的那個營帳。
寧初琦走後，幾個修士安靜了下來。
“長老！我們真的要聽從這個女人的命令麽？！她根本不信任我們！”那個之前最先開口的年輕修士忿忿開口。
“閉嘴！沒規矩！注意你的言辭！是大將軍！再有一次，我就親手動刑了。”被叫做大長老的男修瞪了年輕修士一眼，接著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們隻忠於巫族，也隻聽命於巫族。聖女信任大將軍，我們就為大將軍效力，不必多言。這也是為了聖女，聖女一日找不到，我們巫族就時刻處於危難之中。”
穆青所在的營帳中，寧初琦跟穆青兩人相對無言。
“十萬大山那邊，怎麽樣了？”過來一會，寧初琦開口率先打破了平靜。
“那邊有我，你隻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一切都在計劃中。”穆青淡淡地回道。
接著，他又想了想，看了一旁安靜的寧初琦一眼，說：“琦兒，別忘了你我的約定。”
“穆青哥哥放心，我隻要找到師傅！巫族勢力，到時候任你支配。”寧初琦看著穆青認真的說，兩人互相對視了許久，終於達成了共識。
“他究竟在啟明山想要找什麽？既然你們互不信任，他又如何偏要你來替他找東西？不用這麽麻煩，我直接殺了他就行了。”穆青眼裏露出一抹殺意。
“他畢竟養大了我，我殺他時機還不成熟。何況，他畢竟是南家的子孫。南家有個金丹大修士在，我也曾見過一麵，惹來麻煩我們誰也不討好。還得從長計議。”寧初琦解釋道。
“啟明山有他想要的一株靈藥，近日就快滿五百年了。他既想表現出他依舊信任我，也是想試探我掌握了多少巫族勢力，因此才會派我過來。這隻老狐狸，自從師傅失蹤以後，他就露出真麵目了。”寧初陽想到南樂安，蹙著眉頭說。
“先不著急，十萬大山那邊，山蔭之澤已經現世，很多門派蠢蠢欲動，但很快他們就知道這不過是個幌子···真正重要的東西還在你這裏，所以琦兒，你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否則······”穆青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寧初陽回了個“你放心”就再也沒開口。她一個凡人，因為師傅的離奇失蹤，穆青多年前的突然出現，不得不卷入了這些修士之間的明爭暗鬥，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善終。
但！哪怕她是一個小小的如同螻蟻般的凡人，也不會就這樣任人操控。活著，好好活！是當年姐姐對我的希望，所以，你們誰也別想把我當棋子！在穆青看不見的地方，寧初琦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卻說寧初陽這邊，她此時也是一言難盡。昨夜，南樂安說要換一個地方煉丹，但是在沒有絕對的信任之前，寧初陽不敢輕易跟他離開。
“楊道友，你們考慮得如何？”南樂安又過來催了。
“實不相瞞，我們出門遊曆是一個方麵，但是也有師門交代的任務在身。實在是不便耽誤太多時間，因此，南道友這個提議實在是有些為難。”寧初陽找了個借口拒絕他。
當然，南樂安當時一聽，也立馬就知道這不過是寧初陽的托辭，不過求人辦事不拿出點誠意確實也說不過去。南樂安也早就做好了打算，不拋出點誘餌是不可能說動眼前四人的。
於是，他也沒有再藏頭露尾。思考了一會，權衡了利弊之後，便說：“既然如此，我也不跟各位繼續隱瞞，其實我想請大家去的是巫族的聖地。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巫之一族？“
“你說的可是洪荒十二祖巫？”蕭遙詢問。
南樂安卻是搖搖頭，他接著說：“十二祖巫想必大家都聽說過，但我所說的這支巫族跟十二祖巫關係有，但不大，勉強也算是他們的分支後裔吧。”
“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也。巫族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巫女，他們一族有巫力，跟我們的靈力差不多，但是有限製，非巫族不能修。”
寧初陽他們都被勾起了興趣，沒有打斷他，聽他繼續道：“我所說的這一支巫族，其實最擅長的兩個能力是預言和詛咒。我有一總角之交，他就是巫族後裔，巫族聖地也是他臨終之前告之於我。”
“巫族一脈，血緣單薄，他們一族也就隻剩下幾個人。我也不想隱瞞大家，我想要請溪道友煉製的是一枚奪神丹，大家別誤會，這是我好友生前交代於我，為了請各位安心，關於巫族之事，我可以以心魔起誓，絕無半分虛言，若有半分作假，我南樂安終生不能進階！”
以心魔起誓還是比較重的，因此寧初陽他們雖說不能全信，但也能信他一二分。
南樂天說著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的說：“我本是人世間蕭遙自在的王爺，奈何好友出身不凡，硬用丹藥提升我的修為，我也算是被迫修煉。他死後也要我用奪神丹繼承他巫族的意誌。但好友臨終遺言，我不能不從。唉······”說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臉上盡是身不由已的表情。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也能讓南樂安遇到？寧初陽暗戳戳地想。但是，南樂安也確實給出了一套說辭。
說實話，提到巫族，寧初陽也被勾起了興趣。隻是找寧初琦畢竟是她此行的目標，若是找到琦兒以後再去，寧初陽絕對毫不猶豫，哪怕是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但是如今嘛，就有些不確定了。
於是，她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隻說再商量商量。南樂安誘餌已經拋出，也不想再逼得太緊，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南樂安走後，四人聚在一起商量。很明顯，四人對巫族都很感興趣，但是，畢竟有風險。
“不然這樣，反正他隻想讓子傾去煉丹，我們就兵分兩路，我找到家人以後再與你們匯合？”寧初陽首先提議道。
“不行！我絕對不會跟寧姐姐分開。”駱菀菀傳音。
“不妥，你一個人太危險。”蕭遙也不讚成。
“不行！你不去我也不去。”雲子傾也搖搖頭。
分開行動是不可能的了，說實話，寧初陽也不放心他們。但事情總要有取舍，她也要盡快做出決定。
“菀菀，這幾日，青雀打聽的怎麽樣了？”前些時日，寧初陽讓駱菀菀的青雀去皇都中打探消息，看看是否有和寧初陽長得相像之人。
“還是沒有消息。青雀說沒有見過和寧姐姐相像的人，會不會是搞錯了？”
駱菀菀也很奇怪。地點沒錯，什麽都沒錯，照寧姐姐所說，她和妹妹長相相似，不應該沒有啊。
“好，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吧，既然皇都沒有，那可能她去了別的地方，我們就先去巫族聖地看一看，等回來又接著找。”寧初陽迅速做了決定。
“好。”三人異口同聲。
就這樣，巫族聖地之行就定了下來。不管南樂安話裏到底有幾分真實，他有求於寧初陽他們這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有了這樣的關係在，暫時，南樂安對寧初陽他們而言就是安全的。但，修士之間的冒險，能有多少絕對的安全可言，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什麽樣的險地，既然有機會自然要去探一探的。
況且南樂安也直言，巫族聖地的東西，自然不會少了他們四人的份。遊曆遊曆，那麽就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機遇與運氣，對修士也好，凡人也好都是個人的造化。
出行的事宜，南樂安自然會安排妥當，寧初陽他們要做的就是調整自己的狀態。時間定在三日之後，還是比較趕。寧初陽既然做了決定，也就不去考慮寧初琦了，隻希望琦兒能夠平平安安的等著自己就好。
寧初琦這邊，也自然接到了安王府的消息。她心底依舊很疑惑，為何刻意放出去的假消息，一向謹慎的南樂安會親自出動呢？到底哪一環節出了差錯？
因為，這其實隻是寧初琦的障眼法罷了，巫族聖地南樂安跟寧初琦兩人一直在找，而寧初琦本人也是不久前才得到消息確定下來。
難道，有內奸？看來，是有人不服我了。寧初琦冷笑一聲，捏碎了手裏的幹糧。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看看，是誰更勝一籌了。
平西大將軍，咱們巫族聖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