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癆
夜初雪背著包袱走出酒樓,看看街道上人來人往,各有所忙的尋常人家,邁步朝城門方向走去。
這廖花鎮唯一的好處便是有一麵麵朝京都城門,大大縮短夜初雪回家的路程。且不管跟在自己身邊的沈喬和毛毛,單單就是秋季來臨這一則,就足以讓夜初雪選擇這條回家最近的道路。
掌櫃的並未阻攔夜初雪離開,雖有疑問,夜初雪還是秉承著既然已經有人結賬,便不去管它的性子,瀟灑離開。算來算起這一路上的夥食住宿都是那個人大包大攬,雖然挑剔,卻有著細心之處……
夜初雪晃晃頭,不讓自己又去思考那兩個人,輕抬首,時值正午。“沈姐姐,我們就到外麵的茶肆隨便吃些吧。”夜初雪對著剛剛走出來的沈喬道。
“好吧。”沈喬伸手便要幫夜初雪提包袱,被擋了回去。但看夜初雪輕鬆的站在麵前看著自己,那雙清亮的眼眸中沒有對兩個失蹤男士一點留戀神色。再抬腳,夜初雪身上已然多了隻會偷懶的貓。
長街喧囂,夜初雪見一家小店很是火爆,便拉著沈喬湊上去。“原來是雲吞!”聲音中帶著欣喜,抓到寶般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好久沒吃到了,姐姐,我們就在這裏吃吧。”
當那久違的香撲撲味道撲鼻而入時,夜初雪早就恨不得不顧女子的拘謹大口大口吃起來。事實上,夜初雪也這般做了。
贏得的是對麵看著夜初雪連連歎息的沈喬,“初雪……”沈喬看著周圍對夜初雪的搖頭歎息,期間還有一兩位認識他們的百姓,緘口不語,隻管拿眼神看著女人。
夜初雪美滋滋的吃著,正待舉起手來讓掌櫃的幫忙再來一碗的時候,舉起的手被一五歲孩童抓住袖口。
“怎麽了?”夜初雪側首,聲音溫柔和緩,用手撫著小孩子後腦,“餓了麽?來,姐姐這裏有,一起吃。”伏身打算抱起站在身邊的小孩子,卻看到他在搖頭。
五歲孩童身上衣物有些破損,還有裸露肌膚的地方隱隱看到傷口,夜初雪想當然認為這個孩子是個孤兒,或者家境不好。“有什麽說出來,姐姐幫你解決。”夜初雪和藹的看著小孩子,鼓勵他說話。
“初雪,這孩子是不是啞了?”沈喬觀察著小男孩,隻看到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張嘴巴,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路上,沈喬也頻頻看到這孩子跟在他們身後,隻是不知要做些什麽罷了。
如果是個啞孩子,夜初雪也束手無策,雖然她可以遊走大千世界,卻沒辦法了解一個啞人想要表達些什麽。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處,夜初雪張著口型:“能說話嗎?”
孩子終於發出第一聲,呃呃呃的,隻管用他那隻纖瘦的仿若骨頭的手臂拉著夜初雪的袖子,指向另一個方向。
看這模樣,應該是啞了。隻是那個方向有什麽?夜初雪順著小孩子的手指方向看去,什麽都沒有,除了人來人往的行人。“姐姐,結賬吧。我們跟他走一趟便是。”無奈的看了小男孩一眼,夜初雪對坐在一旁的沈喬道。
與城門完全相反的方向,夜初雪跟著小男孩一路跑到四麵透風的房子前。裏麵傳來咳咳聲音,顯然已經病的不輕了。夜初雪已不再管小男孩還有沈喬,直接走進去急忙忙幫病榻上的婦人探脈。一抹失落神色在夜初雪眼中一閃而逝,身為醫者,麵對此病也束手無策。
又想起那不會說話的小男孩,同情心上湧,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親自開口宣布婦人的生命周期。門隨著夜初雪的心中煩悶以及小男孩滿載的期許,打開了。
“呃呃。”小男孩滿眼期待的湊至夜初雪跟前,雙目閃閃望著她。
夜初雪看了看床榻上不停咳嗽的婦人,又瞧了瞧小男孩。一絲不忍。
“呃呃!”小男孩一臉焦急,狠厲的拽著夜初雪的袖子,就是想讓夜初雪注意到自己,告訴他母親的病情究竟如何。
可是‘病危’兩個字叫她如何說得出口,已經過了中午,這家的男主人還未歸來。想必這是母女相依為命的家庭,小男孩不像一般家庭的孩子那樣到處亂跑,反而很懂事的給客人端茶倒水,幫母親翻身換床褥。
“阿越,”女人氣若遊絲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小孩子聽話的放開夜初雪袖子跑到婦人身邊。“阿越,到外麵少些水來。”婦人將孩子支開,慢慢的靠坐起來。“大夫,我的孩子是個殘兒。我知道自己的病情,無藥可醫了。隻希望大夫可以讓阿越重新開口說話。他生下來並未殘兒,隻因三歲時一次意外傷及脖頸,才沒了聲音。”說道此處,婦人像是想起了什麽難過往事,哽咽。
夜初雪上前虛扶婦人:“夫人,您大可放心。我會盡力幫阿越恢複聲音的。隻是……”
“哦,醫藥費不是問題。”婦人忙從枕下掏出一對碧綠鐲子,“大夫,您看。”
夜初雪攔住伸過來的手:“夫人,您誤會了。我是說您的病……”仍舊說不出口,讓她親自宣判一個人的死刑,夜初雪做不到。“阿越他還不知道吧。”話語是肯定的,一雙眼睛看著婦人,夜初雪等待婦人發話。
咳咳兩聲,婦人再次展開的布巾子上突兀的血跡,刺痛著夜初雪的眼,灼傷了在座幾人的心。“我想必陪不了他許多時日了。隻求大夫等我身後,將這些告知阿越。”婦人深深俯身。
夜初雪看著婦人神色,竟有一種幫忙解決身後事的傷痛感。隻得點頭應承了下來。
走出房門,夜初雪就看到偷偷藏在門後的小男孩:“想不想說話?”蹲下身來,與小男孩平視,夜初雪溫柔的看著他,等待著小男孩的動作。如今沒有辦法幫助婦女恢複健康,肺癆,不治之症。就算夜初雪是妖,也沒能耐到可以將不治之症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