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歎人世，終難定
戰爭結束，而且是以勝利的方式結束，這自然是應該高興，值得歡欣鼓舞的事。
真正將所有進犯的敵人徹底擊退之後，山陰城的軍民們心中都是舒了一口氣，那原本高懸著的緊張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而與此同時，他們也是悲傷的，為那些逝去於戰火刀槍劍戟之中的同胞，也為如今滿目瘡痍，斷壁殘垣的家園。
實在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同時，很多人也很清醒，光憑這一戰就能夠真正永保和平嗎？顯然不能。
緊迫的危機感在眾人心頭浮現著。
不少人清醒地認識到，這艱苦殘酷的一戰才隻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尤其是身為一府之主的林玉，他更是清楚知道，縱然這一戰勝了，那位自立為帝的藩王，也必然會再次進行攻伐。必須做好長期奮鬥備戰的準備。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故而在好不容易的戰爭勝利後，在重建山陰城的同時，他亦采取了積極的作為。
在強大當地軍事力量的同時，他亦主動聯絡周邊的幾個府，希冀彼此之間能夠互相幫助，形成相對統一的聯盟。
如今國家大亂，縱然國家不一定能夠立即給予他和周邊幾個府支援，他也希望能夠以此拖延時間，甚至自立自強，穩住之江郡這一塊地區的形勢。
在這亂世之中，身為地方之父母，他隻希望山陰的百姓能夠安好正常地生存下去。
就是如此簡單。
僅僅如此而已。
當然，他也牽掛仍在老家的母親，牽掛著不知身在何方的若水，隻是，此時此刻，他也隻能心裏牽掛罷了。
至於那曾在戰場之中縱橫衝殺被蕭戰稱呼為若水的女子，他雖有些狐疑，有些疑惑，那究竟是不是他所想要找的若水。但如今他也隻能暫時將此事擱在心上罷了。
也許那就是若水。又也許，那不是他所想要尋找的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隻是同名而已。
誰知道呢？
而令林玉沒有想到的是，山陰防衛戰才過去沒多久，勢局又有大變動，再有驚變發生！
國內又有人趁機而起！
趁著國家絕大部分兵力派往四方平定作亂之時，一位王直接率軍突襲了都城。
僅僅十日間，便攻進了城中，馬踏帝都！
屍山血海，滿城瘡痍，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原本繁華的帝都，在權力鬥爭之中，在刀與劍血與火的戰爭之中，赤地千裏，白骨遍野。
一代帝王，擁有著星文最高權力力圖有所作為的炎夜，為亂臣賊子所殺，血濺三尺，無比淒慘地死在了恢宏的宮中大殿內。
人生真的是神奇，真的是際遇難測。
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夕之間卻已魂斷帝都，屬實是生死不由衷。哪怕你權力再大，地位已極，也終究是逃不過無常的命運。
而這一位膽敢殺掉皇帝的王，在他未動手之前，誰也想不到他會這麽做。因為在過往，他都是諸王中最聽話的那個，也是最最低調的那個。他曾經還直言上表，若身為皇帝的炎夜覺得守邊的諸王軍事實力過強了些，威脅到了朝廷，他願主動第一個裁軍，甚至退隱下來。隻要陛下一聲令下。
那個時候，出於各種考量，同時也是因為感受到了對方的忠誠，所以炎夜皇帝最終並未真的裁他的軍，也沒讓他從此退隱。
相反，以示表揚，炎夜他不僅大賜了不少東西，還將這上表的奏折進行了公開的頒布，給天下所有人看，希望天下人都能向之學習。
可怎能想到，炎夜本十分重視，十分信賴，委以重任的這位王，卻在國家分裂動蕩之際，趁他病要他命，在國內動蕩不安，戰爭頻起的時候，對他所在的帝都進行了奇襲，不僅短時間內攻下了都城，反而還殺了他。
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一切，實在合適不過，那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有的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平易近人，很是善良，但事實上，卻是狼心狗肺。
遠在山陰的林玉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已過了兩日。得知這般噩耗，他實在是吃驚不已，亦心痛不已。
林玉還記得自己數月前與炎夜初見麵時的場景，身為皇帝的炎夜對他無比的親切，無比的和善，可謂十分關懷。
他也記得當時炎夜所說的，要集全國之力幫他找若水的話。
那時，他委實充滿了感激。
同時，他也一心想著要報答對方，準備昂揚著精神與鬥誌為了國家為了百姓而無私地奉獻出自己。
在得知噩耗後，他內心中實在覺得痛苦。
仿佛一座大山倒了下來一般，他覺得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追求，遭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他忽然之間覺得心灰意冷。
他悲傷，他失意。
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國家已然分崩離析，光憑他勢單力薄人微言輕，如何來重整河山呢？
時局越發動蕩混亂，委實讓人充滿無奈。
也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使者自帝都而至，來見林玉。其意明顯，前來招撫。
是非善惡，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標尺。麵對大是大非，年少氣盛的林玉心中自是不含糊的。
苟利國家之生死以，又豈因禍福而避趨之？
從小讀聖賢書，他一心想的，便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便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故，他不在乎個人的得失，不計較個人的生死，隻在乎大義，隻在乎天下黎民。
而對於林玉的冷漠態度，讓使者心中生起怒意，覺得林玉他未免太過不識時務。
如今星文已亂，幾乎被兩大勢力所分割，他卻不知投靠其中之一。在使者認為，其如此頑固不化地一心獨守山陰，終不可能有好下場。
使者悻悻而歸，卻也將林玉所在的山陰以及周邊幾府冥頑不化的態度如實上報了去。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你不識時務，那就休怪不客氣了！
那位殺了炎夜帝的王，決定徹底鏟除眼裏的這些沙子。而為了萬無一失，他竟然還聯絡了那位自立為帝稱國號為“魏”的大魏皇帝。
都說天無二日，國無二主，而為了鏟除所謂前朝餘孽，他們竟是合作了起來。
這讓人驚奇的同時，不免也懷疑在他們倆的身後是不是都站著同一個人、同一個勢力？
沒了徹底收拾之江郡幾府的反抗力量，魏軍和晉軍共計十萬人馬浩浩蕩蕩地朝著山陰等府而去。
又是一場艱難的苦戰。
山陰本就因之前的那一戰而大傷了元氣，如今尚未徹底恢複過來，又如何能夠再支撐一場戰場？
有句話說的好，絕對實力代表了一切，有時候，縱是你意誌再堅定再剛強也沒用。
林玉畢竟還年輕，也畢竟隻是個書生，也終究隻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同時，山陰等幾府的力量也終究有限。縱然死守，但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隨著資源的不斷消耗，頹勢可謂竟顯。
與此同時，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敵軍吸收了蕭戰的教訓，沒有過於著急的攻城。而是圍了城後耗著，就等著城內的物資匱乏時再發起進攻。
負責這一次進攻的敵軍兩名主帥不可謂不老謀深算。
而山陰這邊，少女曦雖然懂得術法，卻也終究隻是她一個人罷了。她能以術法殺敵一百一千，又如何能夠殺一萬十萬？麵對著千軍萬馬，以及對方不知從哪裏所招來的幾名懂得術法的高手，她也是頗覺無力。
眼看著城池將破，林玉內心的焦慮是前所未有的。
最後，萬般無奈之下，他不得不選擇投降，隻要對方能夠保證不動城內一個百姓，不搶不奪百姓的財務。
可是，對方卻冷酷地拒絕了他提出的要求，不準備接受他的垂死求饒。
為此，林玉不得不決死戰。
別老看他隻是個書生，在絕境之中，卻也是血性盡顯。手持著染血的長劍，他殺紅了眼，他浴血而狂！殺一個還本，殺兩個賺一個，殺三個賺一雙！
同時，他身後的將士們亦是如此。
男兒何懼百戰死，隻叫熱血染蒼穹！頗有這麽一種意味。
隻是最終，山陰城還是城破。
然後，城內的百姓慘遭屠戮。隻要參與反抗的人，無一人能有好下場。
…………
年少誌氣揚，看關山萬裏，心比天高。
騎馬遊街行，衣錦歸故裏，初心未忘。
為官一地，造福一方，如水清廉，清風兩袖，片片山石抵千金。
為帥一任，為將一時，以身作則，凝心聚力，寸寸寒鋒築血牆。
明月莫相問，丹心報家國。
莫笑文人貪美酒，隻知山水樂逍遙。
血如流河生黎苦，吾亦有心百戰死。
灑血拋頭何所懼，稚子笑靨慰心懷。
白骨哀，
哭聲嚎，
斷心腸。
可憐人心私意重，為權為利安顧他。
黃發垂髫無人顧，路有餓殍凍死骨。
禿鷲野鷹飽可餐，白骨橫陳遍淒涼。
百家之地百烽火，千裏人煙人渺無。
天下亂，百姓苦。
千秋歲，輪相替。
何時可得歇，天下盡歡顏？
年年賽今日，歲歲猶花笑。
歎人世，終難定，終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