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論道，明道，修道
積屍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幾處敗垣蕭索地，向來一一是人家。
戰爭，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大地處處都在染血。
老天仿佛都不忍再看下去了，落下了悲傷的淚水來。綿綿的雨，混著鮮豔的血，在大地上四處流淌著。
碧血紅纓染戰袍，而在雨水之中，不少人仍還在不顧一切的生死搏殺著，演出著一幕又一幕淒慘的悲壯。
…………
蕭戰既然身為那位叛王那位偽帝所十分器重的統軍將領，其之勇武自是毋庸置疑的。
當他認真起來，將手中長劍點指向林玉等人的時候，一股可怕的殺氣頓時流轉於空氣之中，讓人覺得沉悶與窒息的同時，亦是汗毛直豎，內心中生出一絲驚懼來。
但是，縱然有些發寒的感覺，明顯知道對方不好惹，卻並不意味著山陰城的兵士們就害怕畏懼了，就不敢上前衝殺了。
內心中的怒火，以及要守護身後親人孩童的心，讓得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微微穩住心神後，他們堅定地向前走了一步，手中劍矛猛揮斬劈刺向蕭戰，以必殺之勢，展開了攻伐。
對此，蕭戰避其鋒芒，主動先後退了幾步，而後，抓住刀槍劍戟之中的間隙，他果斷進行了反擊。
他手中的長劍在暴雨中淩厲向前，泛著森寒的光芒，切開了雨線，也斬滅著人的生命之火。
瞬間，有一人受了他勢猛力足的一劍，斷掉了一條胳膊，倒在了混著雨水的血泊之中。混著鮮紅血水的泥水，順著那人張口的唇齒，直接進入了其嘴裏。
隻是此時，手臂處所傳來的劇烈疼痛，讓此人又哪裏能顧得上這些？他完好的另一隻手，隻一個勁的捂著那血流如注的斷掉的臂膀，並淒厲至極的慘叫著。同時，他在地上不斷地打著滾。
同伴看到他這般，委實心中很難受。
隻是，激烈的殺伐之中，他們又哪裏能顧得上他呢？與強大的敵軍主帥廝殺，若他們一分神便也可能去落得此下場。
為了順利斬殺對方，他們也隻能任其中地上如此痛苦嘶吼。哪怕他們是相交多年的同伴，是生死相共的戰友！
而也在此人倒在地上，在地上痛苦翻滾的時候，眸子冷冽殺到眼紅的蕭戰，在避退了一波可怕的攻殺後，抓住空檔，趁機給此人補上了一劍。
這一劍宛如死神揮動了鐮刀，伴著一道閃亮的劍光，此人的咽喉直接被割斷了。伴著飛濺而起的大片血雨，嘶吼聲漸停，翻滾的動作亦是漸止。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徹底消逝，從此成為雲煙。
一具不全的屍體，就這樣，成為了這殘破戰場永遠的一部分，永遠點綴著戰爭的殘酷。
而對於蕭戰補上一劍徹底擊殺自己手下兵衛的一幕，讓林玉心中的憤怒爆發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目眥欲裂，雙眼更加赤紅。如果可以，他當真恨不得立刻斬殺蕭戰！
人終究是有喜怒哀樂等各種情緒的生物。
縱然一個人如何修身養性，如何壓抑本性，卻也無法徹底根除這些自打生下來便擁有的情緒。
隻是，他生氣也沒用。
他無法殺掉蕭戰，對方確實很強。哪怕其身上早已不少傷，卻依然很是勇猛，很是剛強。而此時，敵軍的援軍亦是在快速的趕來。
而他的同伴，他的戰友，還在一個又一個的不斷倒下，人頭落地，血灑長空。
漸漸的，他實在有些絕望起來。
漸漸的，他實在覺得有些無助。
此時的他，鮮血和雨水將發絲揪成了一團，哪裏還有平時一點點的書生樣，文人氣，一如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
此時的他，眸子與先前相比已微微有些黯淡，那握劍的雙手亦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那是力竭的跡象。
嫣紅的血水順著雨水，此時正緩緩自他手中的長劍流淌而下，落入著地麵。
微微望了一眼四周，看著那橫躺在地上為了幸福為了家人而戰的兵士們，他委實覺得淒涼無比。
他不甘，真的很不甘很不甘啊！！！
同時，另一股相當負麵的情緒在他心中生成。
那是自責。
懦弱的文人，無用的文人！！！
是的，內心之中，他罵著自己，狠狠地罵著自己。
若自己早著年多讀點兵法，多學點兵法，若自己的指揮更得當，能夠用更好的方法有效阻擋敵軍的進攻；若自己從小在讀書的同時，亦刻苦鍛煉武藝，強健體魄，提高劍術；若他能夠更早些組織動員，並努力跟個的去尋求其他幾府額救助，今日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般糟糕的境地了？！
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的情緒，一切的念頭，都以極短的時間在林玉腦海中完成。
而也在林玉他微微恍神之際，一柄雪亮的長劍直向他橫掃而來，其勢如疾風，其猛如烈火，可謂爆烈而迅捷無比。
那渾身是血，到處是傷，眼看著快要支撐不了許久的蕭戰，趁著林玉微微恍神迷茫的工夫，發動了絕殺！
林玉想殺掉他這個統軍主帥，而他亦同樣的，想要先殺掉林玉這個身為守城第一官的一府之長。
如此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
薑確實是老的辣。
無論是指揮，還是肉搏殺敵，林玉他無論是在經驗上，還是能力上，也確實不是蕭戰的對手。
隻是，林玉會就此死去嗎？被蕭戰突襲的強力一劍割掉咽喉，斬掉頭顱，亦或被斜腰劈成兩段？
千鈞一發之際，就在林玉的生命命懸一線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與此同時，世界靜止了，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下來，畫麵被定格，其中也包括林玉他自己的身體。
而有些奇怪的是，他的精神卻是自由的，他的思考依在。他的精神，他的思想，仿佛獨立於身體，而分離了出去。
當真玄而又玄。
而那個聲音，滄桑而宏大。
其如此問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其一為何？”
林玉一楞，而後下意識地道：“其一為道。”
“又為何？”
“太極，萬事亦萬物。”林玉答道。
“對，亦不對。還為何？”那未知的聲音微微搖頭道。
“天機？”
“也不對……”
林玉剛開口，卻又將自己的話否定了去。
然後，他陷入了沉思。
何為道？那遁去的一是萬物，也是道，又還是什麽呢？
前人曾雲，道之修，唯一可。
仿佛過了許久，林玉他才一振精神道：“人！人遁其一！”
他有些興奮地道：“人是那一，也是那道，亦可修道！”
“那你的道在哪裏？”那滄桑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道，冰冷而沒有感情。
林玉微微一思索，想著當前的所行所為，想著以前讀過的書，說過的話，不由脫口而出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那未知的聲音未置可否，沒有說話。
這讓林玉有些迷茫，他的道錯了嗎？亦或者說，大道三千，這不應是他的道？
他陷入了苦思。
道，太過飄渺，太過不可尋。如若說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是錯的，那麽他覺得他的道還在遙遠的遠方，仍需要探索，還需要追尋。
“我的道……它在遠方，需要探索，需要追尋。”
那個聲音依舊沒有說話。
林玉很聰慧，自然明白他的這回答是錯的，或者說不完全對。
望著麵前處於靜止狀態中蕭戰那冰寒而充滿殺意的眼神，那冷峻至極的麵龐，又看著無論是己方還是對方兵士那一張張或驚恐，或鬥誌昂揚，或嚴肅的表情，望著那冷森的還滴著血的劍，那橫躺在地的寒冷屍體，望著遠方一片殘廢破敗的景，他淒涼而失落。
他忽然迷茫無比，既然他的道是錯的，他所做的這一切又是否還有意義？
在他內心有些沮喪之時，一道靈光忽然出現於他的心間，劃破了他內心深沉的黑暗迷霧。
望著眼前大雨淋漓殘敗冰冷的一切，他突然有所明悟。
然後，林玉他再次開口道：“我的道，就在前方，就在現在！殺了他們，就是道，救了無辜的百姓，也是道！”
“很好，還有呢？”那聲音忽然再次響起道，且聲音溫和了些，有了一絲感情。
而這讓林玉有了信心。
林玉想了想，很是堅定地說道：“道在腳下，凡是曾經所經所曆，凡是曾經走過的路，便是道！”
此時，他心中的迷霧仿佛徹底被打破了。
“道在前方，隻需修行自己，勇敢前進，踏過萬水千山，任它天高海闊！”
頓了頓，林玉越發堅定地說道：“道，在世間任何人的身上，存於世間萬物之間，也在你身上。我踩在你身上，踏過你，也是道！道，無處不在！”
此時，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高漲，他的思想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對此，那滄桑宏大的聲音大笑了起來，似乎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
“很好！既明道，便可修道。”
然後，在林玉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簡單卻又神奇的圖案。
那正是林玉於星樓所觀的兩幅圖——河圖與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