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小娟
“桃葉兒尖上尖，柳葉兒就遮滿了天。在其位的這個明哎公，細聽我來言呐。此事哎，出在了，京西藍靛廠啊！藍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鬆老三。提起個鬆老三，兩口子賣大煙。一輩子無有兒，生了個女嬋娟。小妞哎，年長一十六，起了個乳名，荷花萬字叫大蓮呐啊！”
名流會館的員工宿舍裏，響起小曲清唱。
“王哥，您剛唱的這什麽呀？怪好聽的。”
跟王少君住一塊的保安，是個身高一米八五，愣頭愣腦的壯漢。
看模樣，最少也得二十好幾，即便說三四十，估計都有人信。
可實際上，這壯漢不過十八歲，而且還是虛歲，他還沒真正成年。
輟學以後，這家夥就來名流會館當保安。
名流會館的老板，當時看到他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寶一樣。
如此大的塊頭，就算不會功夫，光體型也能嚇人一激靈。
可是當老板看到壯漢的身份證，老板的心情，又跟坐過山車一樣，掉了下來。
“你叫李小娟？”
“是。”
“今年十七？”
“十八。”
小娟同學很倔強，一板一眼的糾正。
“好吧！”
看著眼前這人的塊頭，考慮到他那不太靈光的腦回路。名流會館的老板，原本想拒絕的話，就沒直接說出口。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小家夥這麽愣，要是直接拒絕了，他臉上掛不住，給自己一巴掌。
自己也犯不上。
還不如先把他留下來，等這家夥犯了錯以後，沒準他自己就灰溜溜滾蛋了。
越是愣的孩子，越認死理兒。
一旦他們感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你都不用開口，他們自己就會把責任攬過去。
等李小娟留下來以後，名流老板才知道，那家夥的憨厚隻是表象。
實際上，李小娟心細的很。
飯館這種魚龍混雜，瑣事又多的地方，犯錯是正常的。
即便是現如今被他當成左膀右臂的王林，剛來飯館的時候，也犯了兩次小錯。
可人家李小娟，自從來會館，就沒犯過一回錯。
雖說他是保安，犯錯的機會相比於王林那種直接跟客人打交道的工作，要少得多。
可這也很難得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資本家，名流會館的老板很自然的就熄了把李小娟開除的打算。
李小娟剛來的時候，沒宿舍。他當時要麽在外麵租房，要麽就是在其他宿舍裏打地鋪。對於底層打工的孩子來說，租房是不可能租房的。
他們找工作的基本要求，就是管吃管住。
王少君看孩子可憐，就讓他跟自己住一個屋。作為會館的領班，王少君當時已經開始享受單人宿舍的特權。
因為這件事情，李小娟對王少君非常感激，就差要跟王少君殺雞燒香拜把子了。
至於說他的名字為什麽叫李小娟，這裏麵還有一段故事。
李小娟的父母，早年因為家裏窮，一天學都沒有上過。這在60後的父母身上，還是比較罕見的。
那個年齡段的父母，輟學率雖然高，但基本上還都是識字的。頂多也就是沒按照國家規定，接受九年義務教育。
報戶口的時候，他媽又有口音，原本說的李小軍，後來不知怎麽就成了李小娟。
“沒人笑話你嗎？”
如此女性化的名字，還這麽土。
王少君都能想象出李小娟從小到大的畫麵。
“他們敢？”
李小娟，一米八幾的個頭，眉頭一豎，就跟活的怒目金剛一樣。
“他們是不敢。”
王少君琢磨著，這種身材，這種長相，李小娟從小還跟爺爺學武。
同齡的小夥伴，哪敢招惹他？
“這叫探清水河。我嗓子不行了，放以前……”
王少君說著，臉上陷入回憶。
那一年，德雲社剛剛火起來，門票供不應求。
那一年，他已經是所有演員裏的倒二，僅排在他師父前麵。
是德雲社裏，響當當的小角。
幾乎所有跟德雲社關係好的行內人，對他的評價，都很高。
說他，前途不可限量！
誰能想到，就因為一個倒倉，他的聲音變得跟鴨子叫一樣，觀眾緣立刻少了一大半。
再加上他開始長高，臉上出現青春痘。
小孩長得好，那自然是上人見喜，台下所有人看了都喜歡。
大人就不一樣了。
越是長得好的，在台上越吃虧。
再加上青春痘對少年的打擊，王少君接受不了心理上的落差，就離開了德雲社。
幾個月後，德雲社鬧出了八月風波。
郭老板的徒弟，毆打記者，幾乎被所有媒體平台討伐。
郭老板最好的弟弟，從上中學就開始跟他一塊闖蕩的李老板，公開表示要退出德雲社。
他說德雲社的氛圍已經變了，再不是他喜歡向往的樣子。
所以他才選擇跟德雲社和平分手。
跟李老板一塊兒走的，還有郭老板的開山大弟子，從零二年就開始跟著郭老板的何少偉。
一個不是親弟弟，但也相當於親弟弟的合作夥伴。一個一直捧在手心裏，所有徒弟的大師兄。
就這麽走了。
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煩惱。
反而是之前鬧出很大風波，揚言要離開德雲社的曹少金。
在這個時候，留了下來。
最起碼他沒有公開發聲明，說自己跟德雲社脫離關係。
沒有在他師父最難的時候，狠狠的踩上一腳。
“你說郭老板怎麽那麽傻，就為了一個帶藝投師的徒弟……”
李小娟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忍不住吐槽。
“閉嘴！”
向來對李小娟非常照顧的王少君，當即厲聲嗬斥。
“王哥，我……”
“那個徒弟的確沒什麽名氣，但如果你是他，你希望自己的師父，在這個時候拋棄你嗎？”
“當然，不！”
李小娟遲疑。
“以後不要讓我再聽你說這樣的話，不然我們恐怕連朋友都沒的做。”
說著話，王少君拿起身邊的信，離開宿舍。
“王哥，你去哪？”
“我回家看看！”
如此巨大的風波，身處暴風中心的德雲社，當然不可能安然無恙。
外界口誅筆伐，電視台封殺，同行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德雲社在出事的第三天，就關了門，說要停業整頓。
也就是在這一天，王少君時隔四年零七個月，重新回到德雲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