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一時候,天喜向老師請了假,老師猶豫了一下,問其緣由,天喜假裝是腸胃不舒服,這是他第一次假裝請病假。


  回家的路上,天喜不知道該怎麽向家裏人解釋,但有些事情,不問明白了,心裏就會忐忑不安,別說是學習了,睡覺都是問題。


  一進門,姥姥躺在院子裏特意擺放的沙發上曬曬太陽,母親則是在一旁照顧著。看到天喜回來了,母親先是一愣,起身問道:“喜兒?你咋回來了?放假了?”


  一旁的姥姥看著天喜,樂嗬嗬的問道:“這是誰家的娃娃,咋跟俺家天喜一樣的討人喜歡。”


  天喜看著姥姥,他心裏知道姥姥這是已經有些老糊塗了,就是平時被叫做老年癡呆,天喜走到姥姥跟前,蹲下身子,看著姥姥沒有說話。姥姥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天喜的腦袋,隻是樂嗬嗬的笑著。


  “喜兒,放假幾天?”站在一旁的母親接著問道。


  天喜站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放假,我今天肚子不舒服去看了看大夫,大夫說沒啥事隻是腸胃有點小問題而已,我下午就回學校。”


  “哦,那咋樣?現在肚子好些了嗎?是不是鬧肚子?開了藥了嗎?”母親問道。


  “沒事,小毛病而已。”天喜笑了笑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沒事就好。”母親自己嘀咕道,“想吃什麽就買點什麽吃,在外麵不比在家裏,別犒著自己。”


  天喜點了點頭。


  “娘,毛靜沒了,是真的嗎?”天喜猶豫了一下,忽然問道。


  “啥?!”母親一愣,看著天喜,很是驚愕的樣子,“啥時候的事兒?俺咋沒聽說啊,她家自從搬了之後,咱們就沒聯係過她家,那個號碼也打不通了,你是咋知道的?”


  天喜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聽誰說的?”母親問道。


  “就是老郝家的兒子郝勇說的,說是毛靜害了病沒治過來,他咋知道的俺就不知道了。”天喜說道,但他沒有講那封信的事兒。


  “哦……老郝家啊,”母親低頭想了一下,說道:“毛靜她娘以前在老郝家做倉庫保管來,大概是能知道點,既然老郝家都這麽說了,那怕是……哎.……也是命苦的娃娃啊。”


  天喜沒有說話。


  “老郝家沒說是得了啥病?咋就沒了呢?”母親很是惋惜的說道。


  “說是好像那個啥白血病,然後沒治過來,人就沒了。”天喜說道。


  “那個病啊,”母親聽了之後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那個病不是咱們能得的起的,誰家也沒有那麽多的錢醫治啊,得了就是等於判了個死,隻是時間問題,咱村裏那個誰家,那個老牛家那個不就是這個病?哎……”


  天喜沒有說話,進屋喝了口水,笑了笑說道:“好了,娘,俺就順路回來瞅瞅,沒啥事的話俺就回去了。”


  “咋?不吃了飯再回去?”母親有點意外的說道。


  “不了,這會兒回去的話,下午的課還能趕得上。”天喜笑著說道。


  “好好,那你路上慢著點,對了,那個廂房裏還有蘋果,你不帶著幾個路上啃著吃?”母親說道。


  “不了,肚子不是不舒服嘛,沒啥食欲。”說完擺了擺手就走了。


  本想跟姥姥打個招呼,結果姥姥依靠著沙發又慢慢的睡著了,天喜便悄悄的離開了。


  坐在車上,穿越市區的時候,天喜望著窗外的一切,庸庸擾擾的,小販、商店門口放著音樂的喇叭、等待著公交車的人、在樹下光著膀子幹啃饅頭的人,坐在小轎車裏的人,穿著時尚的手裏攥著大哥大的人,還有車裏前麵那個嗶嗶機一直在響的人.……他們都在忙著,忙什麽呢?忙著生存?忙著生活?但是對於生活和生存,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活著真的很不容易,這些人一旦害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病,有幾個人有能力去救治?即便是掏空了幹癟的錢包,也未必能換回這條命。


  忽然想起了村裏曾有那麽一位老頭兒,隻有依稀的影子,忘記了姓什麽,畢竟那時候還小,小孩子都叫他小老頭兒,小老頭兒從前是個赤腳醫生,天喜那時候不知道啥叫赤腳醫生,大概是家裏窮,窮的隻能是赤著腳吧,但又是一個醫生,所以叫做赤腳醫生。老頭喜歡給人看病,開個方子,但是沒有藥,因為他家裏的確是沒有藥,被開了方子的人就拿著方子去買藥,大多都是中藥,天喜喝過一次,很苦,很難喝,但是卻非常的管用。


  後來,小老頭兒被一群人抓走了,有帶著大簷帽的,他們說他是沒有證的,是非法的,是不對的,是害人的,還有幾個穿白大褂的跟著,那陣仗簡直就像是抓到了一個特務一樣,就差按在地上了,那時候小老頭兒已經是七八十歲了,被他們架著帶走了,不少人跟著在那裏講情,但他們是不講人情的,他們說他們講的是正義,是規矩。十裏八鄉的不少人問詢而來,但人已經被帶走了。


  再後來,天喜他爹發北幫忙送走了被這一番驚嚇而在第二天去世的老頭兒的老父親,一位近百歲的老赤腳醫生,很多人自發的過來幫忙,畢竟老頭兒他們爺倆瞧病特準,特靈,但不收錢,你要是實在是過意不去,你放點小麥或玉米還是可以的,畢竟他倆的年齡已經不允許他倆種地了。老頭兒的女兒在外地教書,一年回來不了幾次。沒兩天,老頭兒也回來了,回來後整個人跟傻了一樣,嘴裏嘀嘀咕咕的念叨著:是俺害了俺爹啊,俺不收錢救人咋就錯了呢?


  在一個清晨,老頭兒在家裏投了井。


  很多人惋惜他,不理解的說道:至於嗎?咋就想不開呢?


  至於不至於,天喜不知道,隻是現在天喜明白了一個道理,老頭兒救人沒有錯,他們來抓他也沒有錯,錯在哪裏呢?錯在了老頭兒的這門手藝上,你救人不要錢,那不是明擺著跟有些人過不去嗎?過不去咋辦?黨同伐異!救人就得收錢,收少了不成,不收更不成,更為關鍵的是你搶了人家的金飯碗,那更是不成中的不成,哪怕你的手藝是祖傳的絕技,就算是就此斷了傳授,也不能破壞他們現在定下的規矩,因為規矩就是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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