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些事情,你不明說,我不明說,都是各自心裏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是這麽一層的窗戶紙,誰也不肯捅破,時間久了,也就沒有後文了。


  天喜的第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是在初三時候買的,畢竟有時候兩條腿走路要比騎車消耗更多的時間,而對於初三階段來說,時間恰好是最為短缺的。


  那時候初三階段的最大體現是一道分水嶺,一邊是想考入高中繼續學習的,一邊則是為自己的學海生涯計劃畫上句號的。每個人的心裏都是非常清楚的,就像小胖說的:這初三啊,就是個媒婆,死活得拉著你去相親,你看好的姑娘,人家未必相得中你,你沒看好的姑娘,說不定家裏人還就是同意了,你不娶不行,難那,還有一種就是你看好人家姑娘了,姑娘也相中你了,但問題來了,咱家裏沒錢拿啊,咋辦?老實的下來幹活吧。


  天喜沒有反駁他的這番言辭,因為就在初二馬上結束的時候,大有就提前宣布去工地幹活了,這一點是所有人沒有料到的,畢竟大有的學習算不上好學生,但也是在級部裏中遊靠前的。初二時候,大有的父親在工作時候不慎高空墜落了,雖然沒有死,但傷的不輕,麵對著昂貴的醫療費,老板是各種鑽空子,敷衍了事,一拖再拖,哪怕是大有家勝了官司,但依舊沒有拿到該有的賠償,沒辦法,日子還是要過的,於是大有的母親便去擺地攤求個活路,結果愣是被沒收了謀生的小三輪和滿車的水果,還間接的挨了一頓揍。大有一氣之下去理論,結果被群毆了。學校沒有辦法,隻好同意了大有的退學。


  那天很多人為大有鳴不平,但在那個信息閉塞的年代,這樣的事情也就在一定的小範圍內發酵一下,就像是初冬剛來的一場雪,隻是帶來了那麽一陣子的話題,之後便不了了之了,畢竟,日子是要過的,而國人更是善忘的。


  晚上時候,天喜和筒子他們來看望大有,大有坐在自己的院子裏,喝著啤酒,遞給了天喜一瓶,天喜看到筒子他們都喝了,跟著湊到了嘴邊吸了一口,說不出來的味道,但實在是有些喝不慣,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喝了一小口,倒是筒子,一口喝了一半,著實嚇了天喜一跳。


  大家沒有說任何,畢竟發發牢騷是可以的,老百姓沒啥能耐,隻能受這份子氣了,這是那天晚上天喜聽屋裏大人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那個時候他很想去告訴他們要相信……,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們屋裏的那些人,哪個不是都曾經相信過,包括屋外坐著的大有和在門口偷偷抹眼淚的大有的娘。


  天喜覺得心裏很是不舒服,拿起啤酒,一仰頭,喝了一小口,著實咽不下去。身後的毛靜看到了,拍了拍天喜的肩膀,天喜回過頭納悶的看著她,疑惑的問道:“咋了?”


  毛靜很是平靜的說道:“喝一口。”


  天喜一愣,不自覺的遞了過去,毛靜一口喝了半瓶多,直接驚住了那一圈男孩,長長的打了個嗝,微微一席,說道:“咋?都這麽看著俺幹啥?沒見過喝酒的?”


  他們搖了搖頭,天喜站起來看著她,納悶的問道:“你咋了?這是幹啥?這是酒來,你咋喝這麽多?難受不?”


  毛靜搖了搖頭,看著天喜,沒有說話。


  回去的時候,毛靜故意將天喜拉到一邊,小聲的問道:“喜兒,你跟俺直說,俺爹說咱倆算是那個啥娃娃親,你知道不?”


  天喜點了點頭,說道:“知道啊,不是說這麽做是為了好養活麽?”


  毛靜笑了笑,說道:“你有沒有當真?”


  天喜有些茫然,看著毛靜,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說道:“俺不知道,早些年不都是這麽做的麽?當真的有,不當真的也有,俺不知道。”


  毛靜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喜兒,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天喜點了點頭,說道:“有啊,身邊的人我都喜歡,不喜歡的話俺幹嘛要跟大家一起玩啊?”


  毛靜看著天喜,隻是笑了笑,沒有說話,確切的說是話到了嘴邊,硬是咽了下去。


  “喜兒,初三了,你準備考哪個學校?”毛靜轉移話題問道。


  天喜低頭想了想,沒有說話,而後看著毛靜,問道:“俺還沒想好,你呢?”


  毛靜無所謂的說道:“哪個都一樣,隻是不想自己去,人生地不熟的,有個搭伴的要好一些,你想好的時候跟我說一下哈。”


  “行,這個好說。”天喜笑著說道,“上高中哪能沒有搭伴的呢,又不是考大學,咱們級部的人先不說多少,咱們班就肯定有不少,就這麽幾所高中,又不是很多。”


  毛靜笑了笑,說道:“好了,我今晚喝酒的事情,你可別出去胡說八道啊,俺是第一次喝酒,這不有些犯迷糊了,不行,得回家了。”說完,轉身就走。


  天喜看著的她的背影,問道:“要不,俺送你?”


  毛靜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你這是算關心俺嗎?”


  天喜很是無辜的說道:“哪有啊,你是女的,俺送你是應該的,要是換做汪華或者是許紅紅的話,俺都會問的,咱們不都是一起長大的嗎?”


  毛靜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走著。


  “咋了?沒事吧?”天喜納悶的問道。


  毛靜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走著,伸手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天喜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啥,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來。


  回到家裏,姥姥在院子裏躺在那個舊的躺椅上,那是姥爺那時候不知從哪裏搞來的竹子做的,雖然舊了些,但很是耐用可靠,姥姥自從姥爺不在了,總喜歡一個人躺在上麵,一動,那躺椅便前後搖動,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姥姥說,這椅子舒服,安心。天喜偷著躺過,安心倒是沒有覺得,隻是這舒服真談不上,相反的這竹子還有些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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