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說起這學習機,天喜算是忠於理解了。


  開機後的那一句“小霸王其樂無窮”,給他徹底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學習機在買回家後未必都是用來學習的,就像後來很多的學生一樣,在學校裏未必都是在認真學習一樣。


  原本在電視機裏看到的動畫片,竟然可以以遊戲的方式存在也的確是出乎天喜的意料。


  就在天喜跟國偉練習配合打遊戲很有默契的時候,一個悄然而至的問題產生了,這個問題的起因是城裏開了幾家遊戲機店,最初時候天喜是滿懷歡喜的,畢竟這可是他能夠用遊戲幣換錢的地方,在失聯了那麽久之後竟然又有店開了起來。原本的那家店的位置,已經悄悄的被改造成了旱冰場,天喜隻在門口看了看,他不喜歡滑冰,更不喜歡裏麵的那種氛圍,說不出來是那種不喜歡,因為有年齡不算太大的小青年在裏麵抽煙?因為男男女女的有些在身體上印著紋身?因為時不時的就會發生因為滑旱冰的身體接觸引發的肢體接觸?緊挨著的是幾家打著家庭影院門頭的錄像廳,那裏天喜沒有進去過,沒有原因,隻是心裏莫名其妙的排斥,偷偷去過的濤子曾經告訴過天喜,裏麵不是咱們這年齡段該去的地兒。


  新興的幾家遊戲機店遺憾的是它們都不是投幣的,而是插卡帶的,有黃色卡帶的,有插黑色卡帶的,黃色卡帶的是五毛錢一小時,黑色的是一塊錢一小時,雖然有點小貴,但裏麵卻是座無虛席,要是去晚了都得排隊。


  於是在那個時候起,孩子們跟家裏人的矛盾有了新階段的升級,從最早的“你學習不好都是看電視看的,”變成了“你學習不好都是玩遊戲機玩的。”每個周末天喜總會聽到家裏揍孩子的聲音,有罵聲,有哭聲,有頂嘴聲,有摔東西的聲音。


  可是事實上,沒有人真正的理解這遊戲機到底是什麽,包括參與玩耍的天喜他們,都不是很明白,他們隻是將它當做是一種樂趣,也不否認,真有入了迷的。但對於暴力參與進來的家長,他們根本不需要知道遊戲機是什麽,是不是會真的上癮,會不會真的造成了近視眼,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出來背鍋的東西而已,天喜他爹說學習不好那都是因為小時候喜歡聽人家說書的,想做一個大俠,行俠仗義。天喜他媽說學習不好是因為上學時候特喜歡聽人家下鄉唱大戲,後來入了迷的緣由,天喜他叔叔說學習不好那都是被流行歌曲給害的,整天跟著學著唱,早把學習給忘了,天喜他鄰居家的姐姐說學習不好,鄰居大姨告訴他說她老師說了那是因為她喜歡看香港電影,結果把學業荒廢了,而天喜姨家的哥哥未完成學業便參加工作,他姨夫告訴天喜你這哥哥學習不好都是因為在高中時候談了戀愛的結果……

  天喜那時候隻是聽了之後點點頭,而後抽空去玩遊戲機,由於功課沒有落下,成績也沒有下滑,也就沒人去管他,多年之後,天喜明白了,那個時候那些人需要的隻是一個話題,一個背鍋俠的話題,它可以掩蓋家庭和學校教育的失敗,甚至是一個社會教育的失敗。學生的教育不僅僅隻是一個數字成績,還包括他的素質,他的品德,他的情懷,學曆代表不了了一切,隻能代表你接受過多麽高的最終教材教育。


  那個時候天喜有些喜歡那群麵對孩子們玩遊戲而義憤填膺的大人們,因為隻有在這個話題上他們是沒有分歧的,沒有因為誰不認識字而奚落,沒有因為誰身上有汗酸味而嫌棄排斥,他們再在一起,那是統一的戰線,裏麵有工廠的管理員,有種地的農人,有走街串巷的小販,當然也包括一直在說都是遊戲機害了他兒子成績的小胖他爹,卻沒有天喜他爹發北。天喜想起了一個名叫阿Q的人,他總是認為所有人都是叫做“我們”,包括趙四老爺,但他不知道那趙四老爺隻有在跟別人打架的時候才跟他叫做“我們,”別的時候伺候阿Q的都是耳光。


  終於有一天,這群人組團去打砸了那家離這裏最近的店,結果都被警察叔叔們帶走了,挨了處罰,那幾家店接受了他們的道歉,重新裝修了一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家原本生意一般的店在此之後生意很是火爆。


  那家店天喜去過,環境和遊戲機都是舊的或者是半新的,在去書店借書的路上路過這家店的時候,這次懷著納悶的心情特意進去看了一下,清一色的嶄新的黑卡遊戲機,原本是黑白電視機沒了,都是彩電了,尤為重要的是最裏麵的那兩台竟然是放光盤的遊戲機。


  後來天喜才知道那天去砸店的人群裏除了那幾位義憤填膺的大人外,還有一位陌生的外援,她跟他們一起去的,沒人知道她是誰,都以為是誰家的媳婦跟著去起哄的,結果那天在原本隻是口角的戰鬥裏,有人率先開啟了打砸模式,繼而他們跟著響應.……

  最後被帶走的時候,那個外援失蹤了,有人看見她在店裏接受詢問,後來才知道,那家店不僅僅隻有那個胡子斷了橋的南方老板,還有一位一直在幕後默默無聞的老板娘.……

  那年冬天來的比較早一些,老早的就開始變涼了,天喜穿著舊的毛衣,原本天喜他娘是要給他織一件的,毛線都買好了,但月份大了,也就改變主意了。


  “天喜,這個送給你。”毛靜送給他一副毛線織成的手套。


  天喜接過來看了看,織的很漂亮,都是元寶扣的手工織法,“這個給俺?為啥?你織的?”


  “給你的,但不是我織的,是俺娘讓給你的,也是她給織的,我縫縫補補的行,這個活我幹不了。”毛靜很是無趣的說道。


  “你娘為啥給俺這個啊?俺爹說了不能收人家貴重禮物,這個,俺不能要。”說完遞了回來。


  “你不要就丟了,俺送出去的沒有收回來的那一說。”毛靜說道。


  “那得有個理由吧?!”天喜說道。


  “跟你說了俺也不知道,俺娘說她跟俺婆婆是同學,就讓俺給你?”毛靜說道。


  “你婆婆是誰?幹嘛的?”天喜不解的問道。


  毛靜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俺爹跟俺娘知道。”而後頓了一下不解的問道:“婆婆是啥?”


  天喜撓了撓頭說道:“好像是奶奶,我聽俺娘管俺奶奶叫婆婆,你婆婆的話應該是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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