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小胖被邀請去了辦公室。


  “天喜,你覺得小胖會背會挨揍?”濤子問到。


  “挨揍還得分誰揍呢,老師揍的話,也就三下子,他爹不同,那叫一個看著都疼啊。”大有搶在天喜之前說到。


  “小胖他爹,我就見過一次,個子不高,還挺和氣的啊,怎麽?他爹打人很厲害嗎?”天喜有些不解的問道。


  “他爹以前是散打教練,運動員出身,你說厲害不厲害?”大有說道。


  幾個人默默的點了點頭,的確很厲害。


  不過在小胖回來前,他們發現郝勇倒是先抹著眼淚回來了。


  “郝勇,你咋了?是不是又解不開褲子上的那根繩,尿褲子了?”大有不喜歡郝勇那股子裝腔作勢的樣子,隻要能抓著機會,定然先羞辱一番,要知道對於一個學習差的學生來說,抓一個學習優異學生的小把柄不容易。


  郝勇把手往自己身上抹了抹,瞪著大有,帶著哭腔說道:“放屁!你才尿褲子呢,我那是腰帶,你這土包子也就配栓根繩子!”


  大有瞪著郝勇,沒好氣的說道:“瞧不起農民,怪不得老師揍你,揍的好!你這地主老財活該挨揍!該!”


  天喜扯著大有的一角往後拽了一下,低聲說道:“好了,當心他告老師,老師可不管他說了什麽,就知道他是好學生。”


  “好學生有的是!他這號的也配?”大有不樂意的說道,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隻沙包,說道:“放學玩不玩沙包?”


  “你們玩吧,我得回去割點牛草,我姥爺身子不太好,我去替他。”天喜略帶歉意的說道。


  大有撓了撓頭,說道:“沒事,你先去,不行的話,我們一起去。”


  正說著,毛靜在發作業本,看了郝勇一眼,又瞅了天喜一眼,沒有說話。


  “毛靜,他咋了?老師揍他了?”天喜小聲問道。


  毛靜壓低聲音說道:“人家秀自己的作文功底,讚美咱張老師為了咱們的學習成績,廢寢忘食以至於各種掉頭發,最後掉成了禿子,這還不算,最後來了一句總結,說張老師跟蒲公英一樣,被咱們這群不成氣候的風吹的頭發都不剩了。”


  天喜有些無語,看著郝勇的背影,心裏莫名其妙的湧出一股子傷感。


  “看來這坐汽車的土財主就是不一樣,嬌生慣養的,挨兩下戒尺還哭。”大有冷嘲熱諷的故意說道。


  天喜沒有說話,因為他覺得大有這話隻是對了一半,坐汽車的未必都是土財主,而土財主未必會舍得去買車。


  小胖呼哧呼哧的回來了,手在身上來回蹭著,看到大有他們,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將嘴一咧,很是開心的樣子,湊過來說:“咋?咱不是好好的嗎?”


  “張老師沒打你手掌?”天喜問道。


  “打了,這哪能不打啊!”小胖說道,伸手往掌心處哈了一口氣,望著郝勇接著說道:“那個不是替咱扛了罪嗎?張老師最不喜歡人家叫他禿子了,他還敢寫的那麽歡,那麽認真,不打他打誰?”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學,天喜拎著一個提籃,提籃裏放著一把鐮刀,便去割草去了。


  在土坡的一角,天喜看見大豐呆呆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陷入沉思的思考著,思考著曾經,思考著以後,思考著跟他那件衣服一樣破舊的人生。


  天喜將提籃放在一旁,自己坐到了大豐旁邊,大豐看著天喜,神情有些失落。


  “你咋了?”天喜問道。


  “沒啥,俺弟弟想上學。”大豐有些黯然的說道。


  “上學是好事啊,不上學怎麽長見識?”天喜笑了笑說道,然後將提籃往身前一拉,說道:“不上學的話,你打算讓你弟弟也跟我一樣割草放牛?”看到大豐不說話,天喜接著說道,“放牛,我都還不敢牽牛出來,不會牽,別看拉根繩子,那也是技術活來。”


  大豐扭過頭看著天喜,眼角帶著一絲晶瑩的淚水,很是傷感的說道:“俺爹說了,要把俺弟弟過繼給俺叔家,俺叔家裏沒有孩子,他讓俺弟弟當他兒子。”


  天喜不知道啥叫過繼,聽這意思,過繼應該是跟他理解的拜個幹爹幹娘差不錯,小時候怕孩子不好養,不少人都拜個幹爹幹娘,天喜也不例外。


  天喜本想說點啥,不遠處傳來商老爺子的聲音:“喜兒,喜兒!”


  天喜站了起來,應了一聲,看了看天,該是吃飯的時候了,他又看了看大豐,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商老爺子氣喘籲籲的走了過來,大豐很是恭敬的鞠了一躬,叫道:“爺爺。”


  商老爺子笑著摸了摸大豐的腦袋,說道:“大豐壯實了,幾天沒見也長個兒了,走,跟爺爺回家吃飯去。”說完拉著大豐的手就走。


  大豐走了兩步停了下來,有些尷尬的說道:“爺爺,俺不去了,俺還得回家給俺爹煮點地豆,他出去扛包出力,回來不能餓著肚子。”


  商老爺子沒有鬆手,笑著看著大豐說道:“你爹是個苦命人,爺爺都知道,你吃了飯,給你爹帶點,不就成了?怎麽能光吃地豆呢?那東西吃不飽,不抗使。”說完,轉念一想,接著問道:“你弟呢?他在家吃了沒?你咋不帶著他出來?”


  大豐低下頭沒有說話。


  天喜看著商老爺子說道:“小豐過繼給他叔家裏了。”


  商老爺子一愣,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拉著大豐和天喜的手往回走去,天喜一手拎著提籃,隻聽見商老爺子嘴裏喃喃的說道:“這都是命啊,老天爺從來沒睜眼看見過苦命人,哎……也好,也好,好歹有口吃的,有口吃的餓不著啊。”


  天喜有些不理解他倆這是怎麽了,因為他小時候被拜幹爹幹娘的時候,家裏人都是開開心心的,幹爹幹娘那邊也是很開心的,還有好吃的飯,有肉吃,還有好喝的那種叫做“女士嘉賓”的酒,要知道,那種酒平日裏是沾不到的,隻有逢年過節家裏改善生活的時候才能買一瓶,在他眼裏,這酒可比父親平日裏喝的紅高粱或者蘭陵酒要貴多了,因為貴,所以平時沒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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