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發北從外麵回來後，就急匆匆的出門了，聽說是村裏的那個老推頭過世了，發北大小就跟著一個白事先生學藝，大大小小的各種百事大事風俗禮節，那是樣樣精通。那時候家裏人讓他學這個是為了有口飯吃，畢竟在農村，這碗飯還是有著落的，而發北學這個則是喜歡，不知道為什麽，也許隻是覺得好奇，也或許真的是為了混出個名堂，好有口飯吃。
天喜他們放學後，看到村口那邊的路邊擠了不少人在看什麽，出於好奇，便湊了過去，過世的是老推頭，是他們村裏平時剃頭的一個老頭，手中的剃頭剪在理發時候常常會夾住頭發，在他那因歲月而顫抖的手的助力下，往往會將幾根惹事的頭發連根拔起，於是就有了那麽一句順口溜：老推剃頭不用刀，一把一把往下薅。
天喜沒有感受過這是啥滋味，因為他一般是姥爺給剃，一把梳子一隔，直接剪刀上手，雖然不怎麽好看，但隻要短了，那麽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小胖問：“天喜，你爹抱著那個是啥？”
大有說：“你真沒見識，那叫什麽招魂幡，沒看見那些人見了天喜他爹都跪著磕頭嗎？那叫一個帥啊，就像見了神仙一樣。”扭頭看著天喜，問道：“天喜，你會你爹的神通嗎？”
天喜搖了搖頭，說道：“我爹說，不讓我學，他讓我好好讀書，隻要書讀好了，就能幫著別人，窮人太多了，幫人的都是窮苦人，你隻有從窮苦人裏走出來，把書念好了，才能回過頭來幫他們。”
“那麽多人咋幫？”筒子問道。
“不知道。”天喜搖了搖頭。
“那能讓他們還給我們家的牛麽？房頂都掀了，牛也該還了吧？”大豐小聲說道。
“應該能還吧？”天喜說道。
“還個屁，有不花錢的大牛不賣錢也得吃肉！”小胖說道，看到大家都詫異的看著他，他撓了撓頭說道：“看我幹啥，俺爹說的。”
大豐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走開了，走了幾步用髒兮兮的袖子擦著眼睛。
“你們還不走，張老師快放學了，讓他看著你們不回家，等著挨揍吧！”身旁一個女孩聲音傳來，那是他們同學，也是一起長大的，叫做毛靜，跟她站在一塊的，還有汪華和許紅紅，都是一起長大的。
小胖他們聞言立馬溜了，天喜依舊站在原地。
“你咋不跑？”毛靜問道。
“跑啥？俺爹還在那裏麵呢。”天喜漫不經心的說道，隻是說話的時候，略微有點緊張，因為他很少和女孩子說話。
“天喜，俺爹說你家買了新車子了，是真的嗎？你會騎車子了嗎？”汪華好奇的問道。
“看過我爹騎，我沒騎過，我個子高，應該很快就能學會。咋了？”天喜說道。
“沒啥，問問。”汪華說道，“一會兒你來跳皮筋不？”
天喜搖了搖頭說：“我跳不好。”
“沒事，你來吧，你跳不好，我救你。”汪華笑著說道。
“哦。”天喜點了點頭，“我回家把書包放著去。”說完徑直走開了。
跳皮筋於天喜而言，那就是一種遭罪，他喜歡跳，但總是有點笨拙的跳不好，於是他幹脆就不參與了，因為組隊跳的話，一旦有一個人被淘汰了，另一個人需要在不失誤的情況下，跳完自己的，再去跳一遍同伴的，然後同伴才算是複活了，這也就是所謂的“救”。
晚上吃過晚飯，寫完作業，發北有點晃晃悠悠的回來了，喝了點酒，嘴裏聽不清嘀嘀咕咕的說什麽，睡下之後，天喜湊到姥爺身邊，姥爺在用那雙滿是老繭的手搓著煙葉子，樂嗬嗬的問道：“天喜，咋了？”
“你昨兒個的故事沒有說完。”天喜說道。
商老爺子樂嗬嗬的笑著，正了正身子，幹咳了兩下，問道：“咱昨兒個說到哪裏了？”
天喜毫不猶豫的說道：“說到在王世充那邊效力的單雄信再次收留秦叔寶了。”
商老爺子點了點頭，說道：“好好，那咱們啊今天接著講這隋唐演義哈。”
沒講幾段，門外的街門傳來了木栓打開關閉的清脆聲音。
姥姥抖了抖衣服，解開頭巾回來了。
“回來了？事兒辦好了？”商老爺子問道。
“嗯，給了，月子裏烙下的病根，哎……”姥姥歎了口氣說道。
“你想啊，大冬天的坐個月子，又是牽牛，又是扒房子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你說……”
沒等商老爺子說完，姥姥狠狠的瞅了他一眼，小聲嗔道：“你跑大街上嚷嚷去吧，本事的你，聲音不知道小點兒？你甭管別的，這事兒也不是咱們該管的，這會兒吧，能幫他一點算一點吧，不為別的，還有那一大一小倆娃娃不是？”
“就是，就是。”商老爺子點了點頭，看了看天喜，接著說道：“好了，咱們接著講故事。”
天喜點了點頭，他心裏知道這是說的誰家。
第二天，小胖依舊勇敢的挑釁了張老師的威嚴，在領完三戒尺後，回到了座位上，不一會兒，身子往後一靠，倚在桌子上，伸手遞過來一張紙條。
天喜接過紙條，拿進了滿是窟窿的桌洞裏，打開，裏麵就一行小字：“放學，去西大河玩不？”
西大河是他們村西邊的一條河，因為有泉眼的緣由，這條河常年有水，就算是旱季，它也養活了這附近幾個村的莊戶人。西大河的水不深，隻有在泉眼那邊的水有些深，平日裏盡管三令五申的禁止去河邊玩耍，但那裏依舊是孩子們的樂園，偷摸玩耍的樂園。
天喜看完了將紙條揉成一團丟在了桌洞裏，他在小胖後背上用手指畫了一個對號，算是同意了。
小胖又搞了一個紙條揉成一團，趁張老師沒注意快速的丟了出去，那邊的筒子一把接住了，快速的打開後，畫了幾筆，又丟了回來，就在小胖兩眼盯著半空中飛來的紙團時，一股寒氣從不遠處的兩台將他迅速包裹起來。
扭頭一看，四目相對，紙團落在了地上，小胖在張老師的示意下撿了起來。
張老師沒說話，用手指戳了戳那張破舊的講桌，小胖很是乖巧的扭扭捏捏的湊到張老師麵前。
“寫的啥？”張老師問道。
小胖沒敢說話，雙手將紙條遞了過去，張老師看了看，沒有說話，也沒有打小胖，隻是讓他回到座位上，並告訴他放學後，他跟他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