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一章挽月自請出府
看到挽月來了，賀老夫人的表情更加嫌棄了：“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出來了也會是丟人現眼。趕緊滾回你的屋裏去，別在這汙了我的眼睛。”
賀大人連忙過來問道：“你怎麽來了？先回去，我自會解決的。”
挽月拍拍他的手，溫柔又堅定地說道：“我願意出府，但不願損了大人的官聲，不如大人今日寫了切結書，我自請出府，與賀家再無瓜葛。”
“你瘋了，你一個人怎麽過活？”齊雁來聞言大吃一驚，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選擇獨自離開。先不說她已經沒有積蓄了，一個女子孤身在外生活又不會功夫，如何保護自己？
賀夫人心裏雖然巴不得她走得遠遠的，此時也隻能假裝賢惠地勸道：“母親正在氣頭上，你是個明白人，就別在這個時候添亂了。”
“為了挽月，大家隔三差五便要爭執一番，我實在是不忍。今日也是鼓足了勇氣來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非一時衝動。可有句話我想問問，老夫人您不喜歡我我知道，但我並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何您要不斷折辱與我呢？”
“你這種出身，難不成還讓我對你禮遇有加？”賀老婦人當著她的麵，說的話也是一樣的難聽。
“誰又不想出身富貴，被爹娘寵愛著長大呢？可我的出身我沒法選，我是被賣去的，不是自己願意去的。”
齊雁來忍不住插話道：“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你也沒求著他娶。”
賀大人點頭：“是我的錯，要是知道你過門之後受這樣的氣，還不如讓你自由自在的生活。”
賀夫人聽到這裏也忍不住了：“主君，我與你是結發夫妻，竟比不過這一個煙花女子？你為了她竟然不顧祖宗禮法了？”
“他連娘都不認了，還會認你這個媳婦？”賀老夫人此刻對大兒子完全失望了，對挽月也越發地厭棄。
“連你也這樣說，看來這家是真的待不下去了。一家主母帶著偏見，讓別人如何自處？這幾年我以為你好好對待挽月，沒想到心裏卻也嫌棄她。”
賀大人痛心疾首，挽月低頭不語，賀夫人淚流滿麵，老夫人怒氣衝衝，賀三郎呆若木雞。
此刻屋子裏的氣氛不好，外麵守著的侍女們大氣都不敢喘，又擔心自己聽到了這樣的密辛，會不會被主人悄悄處置了？
“多說無益，我問一句，大人可要寫切結書？”齊雁來實在不願意打嘴仗，想要趕緊結束這場爭端。有空她睡會兒覺不好嗎？為什麽要參與進別人家的事兒啊？
擺明了在場的人誰都不會改，誰也不能讓步，那還談個什麽勁兒？
“不寫。”賀竹風斬釘截鐵地說了，看著挽月的眼神是那麽深情，“什麽官聲我都不在乎，委屈你做我的外室，我定護著你們母子二人周全。”
“她走她的，孩子可是賀家的骨血，不能一起帶走。”賀老夫人再接再厲地討人嫌，“她能教出什麽好孩子來？沒得汙了我賀家的血脈。”
齊雁來冷笑道：“這時候知道是賀家骨肉了？當初你下毒的時候是忘了？”
此言一出，賀老夫人瞪大了眼睛：“胡說八道，你可有證據？”
“自然是有的。人在做，天在看，老夫人深夜夢回，難道就睡得安穩？您老人家日日夜夜拜菩薩，可菩薩又如何會保佑你這種對稚子下黑手的人？”這些事情捂著不如說破，也好有個決斷。
“你……你這個.……”賀老夫人徹底說不出話來，隻能顫抖地指著齊雁來。
本來還擔心挽月知道了這個結果會受不了，然而她此時麵色沉靜，一點也沒有意外，表情卻很悲傷。看來這真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每個人都知道是誰下的手，卻都在裝作不知道，隻為了維持一個表麵的和諧與安穩。可這種表麵的安定，哪裏真的會穩固呢？
“母親，您當真.……”唯一什麽都不知道的是賀三郎，他不敢相信地看著一直對自己慈愛又縱容的母親，怎麽也想不到她會對一個孩童下毒。他再也聽不下去了，害怕再聽到什麽汙糟事，幹脆拂袖而去。
看自己的寶貝小兒子那種眼神看她，賀老夫人終於忍不住流淚了。她一直都看不上挽月，更認為挽月的兒子的血是不幹淨的，是汙穢，所以才命人動手下毒的。沒想到那孩子命大，隻是身體虛弱長了黑斑，竟然一直活到現在。她本想過段時間再下手的，不料此刻卻被翻了出來，連帶著小兒子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她，這才覺得真的悲傷。
“我幫你收拾東西去。”多說無益，齊雁來挽著挽月出門離去，留那幾個賀家人自己說去。唯一覺得安慰的是，賀竹風對挽月的感情，是真的。
回到房中，挽月開始一件件收拾，又把箱籠齊齊打開，隻選了一些隨身的衣服帶著，半點首飾也沒帶。齊雁來知道她是失望，但也不能不為以後的生活考慮，賀竹風說讓她做外室，那自然要帶足夠的銀錢傍身啊。
“無妨，就算不帶，他也會讓人給我送去的。”挽月此時已經不再傷心，反而說道，“我隻需要做出一個姿態來，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我本就過得是看人眼色的日子，又怎麽會看不出來這點門道？隻是裝作不知罷了。可憐我兒受了這麽大的罪，我竟然還指望哪天老夫人會良心發現，容得下我母子二人。”挽月笑得有些淒涼，“並非是我貪慕富貴，隻是賀府的庶子會有大好的前程，我希望他將來能有個讓他揚眉吐氣的身份罷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懂你的。”齊雁來安慰她。一個肯把身家都散了的人，又如何會是貪慕榮華富貴的呢？
“原是我想多了，世人都是如此看待我，他又怎麽會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將來他也會被說是娼妓之子，會因為我受到各種屈辱，一輩子都逃不掉的。男子去青樓就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女子在青樓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這世道就是這樣，我又如何能逃得開？賤籍從良，想頭太多，注定是一場空的。”她說到這裏，眼淚終於抑製不住地流下來。
齊雁來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說道：“賀大人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正是這份感情，讓我在此蹉跎三年，什麽都忍著，什麽都不說。可如今，我不願意了。我要帶著兒子離開，去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那樣，我就再不是煙花女子，他也不是娼妓之子了。”挽月說這話，那淚珠一串串地流下來，止也止不住。
還未等齊雁來開口，聽到她說的話，急匆匆趕來的賀竹風強忍著淚水：“你走了，讓我怎麽辦？難道你就忍心仍下我一個？”
挽月不看他：“你自有家，有正妻在室，再娶幾個美妾，坐享齊人之福不好麽？”
“不好，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
給他們二人一個獨處的空間，齊雁來走了出來關好門，又讓侍女站在三尺遠的地方，這才朝著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這份癡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戰勝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