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一章女子生存不易
三人一路南行,走得並不快。因為每路過一處,姚三娘便要細細打聽,想知道此地有無出挑的美人可供她入畫。然而一直走了好些時日,都沒有遇到一個符合她眼光的可心人兒。
要麽是寂寂無名,無人知曉;要麽是庸脂俗粉,難以入目;要麽是盛名之下,不過爾爾。總之,這一路看下來,姚三娘歎息不已:“看來看去,還是你好看。”
齊雁來聞言忍俊不禁,姚正這兩口子雖然感情不合,但對於畫畫的癡迷程度真可謂是不相上下。一個要畫盡世間英雄,一個要繪盡天下美人,真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要是沒有成為怨偶,肯定會是很合得來的朋友。
對此姚三娘卻有不同意見:“我這是女兒們都出嫁之後才開始追尋自己的愛好,與那不考慮家人隻顧著畫畫的自私無情之輩豈能相提並論?”
“好好,你說就你對。”齊雁來與她相見恨晚,當然要反水支持她了。
能有三娘做伴,她覺得甚是可心。要真是與沈硯白兩個人一直走,總是覺得有點不便,也不能與他暢所欲言。要注意點形象不是?她也是要麵子的不是?
想想這一路前有龍家兄弟鬧騰,後有三娘相伴,中間與沈硯白真正在一起的時日並不多。其實這樣也好,總是要真的嫁給他之後,兩個人出行才便宜。
名分很重要嘛。
行至桐州,總算是有了一位美人的故事打動了她們。這位姑娘不僅僅有無雙的美貌,英雄壯舉更是深入人心。
早幾年桐州遭災,民不聊生,又因為大水衝毀了道路,賑災物資無法及時地運送過來。當地的富戶都囤積居奇,不肯施舍分毫,一時間災民眼見要餓死。
時任桐州同知的賀竹風建議知府大人強征富戶來救濟百姓,然而官商勾結,知府收了富戶們的銀錢財物,竟對百姓的死活置之不理。賀竹風求告無門,正在一籌莫展之時,明月樓頭牌姑娘挽月攜滿滿五大箱子金銀珠寶翩然而至,買了富戶們手中的糧食和藥物,暫時解了桐州百姓的困境。
之後賀竹風上報朝廷,龍顏震怒,革了知府的職並下了獄,又提拔他為桐州知府。賀竹風對挽月的幫助心存感激,早已生出了愛慕之情,便娶了她為妾,時至今日已有三年整。
聽說挽月去年生了個胖小子,賀大人還力排眾議,讓孩子養在了生母身邊,不讓他們骨肉分離,看來這日子過得還不錯。
聽起來真是一個皆大歡喜的故事,賀竹風升了官職又得了美妾,挽月從了良籍又嫁了心上人,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了。
姚三娘自己夫君不負責任離家就走,日子過得艱難,所以特別羨慕過得好的人。這挽月雖是出身不好,但於急難中散盡私財救民於水火,當真稱得上是巾幗英雄了。
齊雁來也不是看重身份地位的人,所以對這位奇女子也是青眼有加,覺得這賀竹風也是個有良心的人,沒有因為挽月的身份就嫌棄什麽。這對一個世家公子來說,是相當難的事情,恐怕賀家也是極力反對的。
秦樓楚館當然可以去,但是想娶那裏麵的女子,是要被人恥笑的。
沈硯白倒沒有她們這般樂觀,隻說這青樓女子嫁入世家,過得一定極其艱難。不管她有天大的功勞,隻這一個身份,便看得出來她的命數了。
“那賀大人對她一往情深,肯定要護著她的。”齊雁來並不太知道這後宅的門道,隻以為像芳菲那樣,雖然得不到婆母的喜歡,但夫君給力,過得也不算難。
沈硯白看一眼便知道她的想法,搖頭道:“她與芳菲不可相提並論,這身份便釘死了她的人生了。”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換成女子,這一輩子都完了。”姚三娘到底是有些年紀的,見過的事情也多,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知道沈硯白所言不虛。
“憑什麽男子回頭千金難買,女子從良萬劫不複?我不信她過得不好,除非宋竹風變了心。主要兩個人心在一起,就沒什麽不能克服的。”齊雁來實在是不服氣,更不願意相信這美好的愛情故事會有個悲傷的後續。
“不如咱們去看看這位美人到底過得怎麽樣。反正都到了桐州了,多待幾天也行吧?”姚三娘熱心地建議。
齊雁來知道她是對美人有興趣,自己也想見見這位奇女子,便同意了。答應之後才想起來沒有問沈硯白的意思,望向他的目光有點歉意。她習慣了自己做決定,還沒有習慣為他考慮,以後要注意點。
沈硯白也沒有不高興,隻是說女子內宅,自己無法一直跟著她們。若是想進,自己可以扮成仆役相隨。他其實是有事要做,需要離開些時日,但又不能明說,因為是不能帶著齊雁來一起去的。此前也覺得對她過於關注,借此機會分開些時日也是好的。他也知道她不會舍得他給別人做仆役,便故意這樣說了。
果不其然,齊雁來堅決反對,隻說內宅沒有什麽要命的事情,不需要他跟著保護,讓他在外等著就好。
“那就拜托三娘照顧些了,她這個人愛衝動,不太讓人放心。”
“好說,有我在,沒事的。”姚三娘看著沈硯白,鄭重地承諾。
“好,我有不少友人在此居住,正好去探望一二。”
“你去你去。”齊雁來舉雙手同意,也不能永遠讓他圍著自己轉不是?
晚間,二人就寢之後,隻聽姚三娘說道:“你今兒說不用他跟著的時候,他很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是嗎?我沒注意。”齊雁來不以為意,自從開始趕路就一直覺得又困又累的,此時更是迷迷糊糊,仿佛馬上就要睡著了。
“他的自控能力極強,普通人是瞧不出他的心思的。不過我畫得人多,見過的人更多,就算是細微的表情變化也逃不過我的眼睛。”她對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也是側麵提醒齊雁來,這個男人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麽溫和又深情。
不過齊雁來壓根兒沒聽清她說啥,以為她在誇讚自己的畫畫水平,便敷衍地說道:“嗯嗯,你最厲害了。”
聽見她的呼吸沉了,姚三娘便知道她根本沒聽進去。說她聰明,卻是這樣單純,終身大事也不多考慮;說她糊塗,說話做事都極有章法,更有自己的見解。
隻能說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女子一旦陷入情愛之中,頭腦就不好使了,更何況她本就是個好衝動的性子,遇事多思多想是做不到了。姚三娘希望在這些日子的旅途中,能夠讓齊雁來對沈硯白多一分警惕,少一點沉迷。
在她看來這女孩不僅漂亮,行為舉止更是落落大方,毫無矯揉造作之態,實在應該配個胸懷坦蕩的好男兒才是。而那沈公子卻是城府頗深,不僅讓人難以捉摸,看著齊雁來的眼神,也並不完全都是熾熱,有時更會有一種審視的目光。
她希望齊雁來能有一個好的歸宿,不要像自己一樣,一輩子辛苦,到老了孤獨。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