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十四章與兄長告別
既然兩邊談完了,這邊境關卡重新開啟了,沈硯白也回來了。齊雁來本想著他回來就馬上離開,突然想到蠱毒的事情還沒有跟哥哥說,連忙跑去把之前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齊鵬振聽完沉默不語,沒想到齊家竟然被皇上如此忌憚,不惜用蠱毒來控製才放心。父親覺得自己忠君愛國便什麽都不怕,殊不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既然已經起了疑心,就不是會輕易打消的。到時候不僅丟官罷爵,恐怕連性命都要搭進去了。
“哥哥,你不會也說什麽雖九死其猶未悔吧?”
“雁兒可聽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說這話的時候,實在是覺得有點心寒。
齊家數代忠心為國,竟然也逃不開被猜忌懷疑的命運,父親與自己都不曾居功自傲,竟也礙了某些人的眼,想要借皇上的手把他們都除掉。儲君不是個好的,前途一片黑暗。
齊雁來激動地抓著他的胳膊:“我不要你們死!大不了就不守這個邊了,讓他信任誰就找誰去,咱們一家人急流勇退不好嗎?富貴權勢,要多少才夠?他們要,給他們便是。”
“沒有你想得那麽簡單,我們也不是為了富貴權勢。保家衛國本就是責任,又豈是說不要就不要的?不過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你隻要乖乖聽話,不要參與進來,離皇城越遠越安全。”他摸摸妹妹的發辮,感歎以前隻會調皮的小丫頭不知不覺長這麽大了。這一刻算是明白了,為何父母會答應她跟著一個男子四處走。跟生命安危比起來,名分名譽都算不了什麽,沈硯白已經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好的選擇了。
江湖人士,行蹤不定,身手又好,萬一有個萬一,他也一定能護得住雁兒,朝廷都抓不到。
看著哥哥愁眉不展的時候,齊雁來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孩子一般,無法替父母兄長分憂不說,他們還要用盡心思來保證她的安全。不過既然幫不上忙,她也絕對不能添亂,便聽從他們的安排和建議盡量遠離皇城,與沈硯白遠走高飛。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等一切風波都過去,他們總是會有相聚的一天。
到底還是不放心地讓沈硯白查看了一番,得知哥哥並沒有中蠱毒,她終於放下心來。齊鵬振告訴她自己也認識一些奇士,蠱毒什麽的都不在話下,總之就讓她自己小心,不用擔心他。
他們臨行前齊鵬振又找了沈硯白單獨喝了一次酒,正式地把妹妹托付給他照顧了。
最近總是在與人告別似的,如今她要離開了,把龍家三兄弟交給了賀玉嶂多照看,便向哥哥正式辭行。她的路還很長,而且不知要走多遠,隻希望家人能夠平平安安。
兩個人騎著馬朝著距離北境最近的城鎮行進,同時還要注意不能騎得太快,以免馬兒踩到冰滑倒受傷。到了祁鎮的時候,天色已晚,但因著周圍都是雪,倒感覺到處都是亮堂堂的。
“我最喜歡下雪的夜晚了,一點也不黑,第二天一早到處都是一片雪白,美極了。有句詩叫什麽雪打燈來著,我覺得此時來用特別合適。”齊雁來本想拽一句詩詞,可實在想不起整句來,此時才覺得讀書是個重要的事兒。
就算你不打算參加科舉,也不想要出仕,起碼在你看到美景的時候,不光用一句“美極了”來表達不是?
“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這不算詩詞,是一句諺語。”沈硯白自然是知道的。
“對對,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是不是很貼切?”她有點臉紅,詩詞歌賦什麽的,以後多多少少看一點吧。起碼夫君在說的時候,自己也能跟著應和吧?
沈硯白禮貌地點頭:“貼切。”
不給他嘲笑自己的機會,齊雁來快馬加鞭地來到一家客棧,兩個人兩間房。沒成婚呢當然不能住一起了,想什麽呢?
第二天清早,齊雁來睜眼看到窗上光輝奪目,以為天晴了,太陽都出來了。打開窗子一看,原來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了足足一尺多厚。此刻天並未晴,這雪依舊下得搓綿扯絮一般。
她趕緊洗漱,穿戴完畢想趕緊梳好頭找沈硯白賞雪,誰知越急越出錯,這頭發怎麽也梳不上去不說,還被她扯得亂糟糟的。
這是離家以來第一次,她認真想著要不要雇一個侍女來幫她梳頭發。
沈硯白聽到她的動靜知她已醒,敲門進來的時候,隻見她披頭散發,手裏還拿著梳子,一臉怒氣。那樣子不像在梳頭,仿佛在較勁。
他也不取笑,走過來放下手中物品,接過梳子開始為她梳頭,很快就弄好了不說,選得頭飾既簡單又適合。
“公子真是全才。”齊雁來衷心讚歎,就沒有他不會的,估計要讓他描眉畫鬢的,他也一定會。
“不敢不敢。這雪下得大,要出門的話還是得換上雪帽和鶴氅,鞋也要換了,不然弄濕了來不及換,很容易生病。”
“好好,都聽你的。咱們今日先去賞雪,明日再去找姚夫人吧。”
沈硯白點頭答應,賞雪本就是雅事一樁,難得她這麽有雅興。
然而真的出門了他就後悔了,這哪裏是賞雪,分明是玩雪。齊雁來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一般衝入雪中,與一些稚子孩童玩鬧起來,互相扔雪團子,搞得一身一頭一臉的雪。難怪不上妝,原來竟打得這個主意,怕花了臉吧。
他真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畫麵,好在她沒有拉他一同參與,不然他還真的下不了手與孩子瘋鬧。
總算是玩累了,也是因為孩子們都被叫回家吃飯去了,這場“賞雪”活動總算是停下了。此時此刻她滿身都是雪珠,頭發和臉上的雪已經融化了,還散著水汽,卻越發顯得她神采奕奕,充滿活力。
沈硯白取出帕子給她擦拭,認真又仔細。那手分明是抓了雪的,此時卻比自己的手還要溫暖,仿佛整個人都蒸騰著熱氣,好像他靠近就被會燙傷一樣的熾熱。
即使是夏天他也沒有過這種溫度,這熱度和鮮活也是他所貪戀的,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
看他眉目不展,隻當是沒帶他玩他不高興了,齊雁來便拉著他在雪地裏跑著,大聲喊著:“沈硯白最好看!”
然後她滿心喜悅地等著沈硯白誇她,沒想到他大聲地應了一句:“沒錯!”
“喂,你怎麽不按套路啊?我誇你了,你不應該也誇我兩句?禮尚往來懂不懂。”她一臉覺得自己虧大了的表情,然後又換成痛心疾首的表情指著他,特別委屈。
本就是逗她玩的沈硯白,此刻覺得自己被她逗得開心起來。一種久違的喜悅與輕鬆湧上心頭,仿佛這一刻,他什麽都不用考慮,什麽都不用算計,隻要跟著她一同開心就好。
“雁兒最得我心。”
是的,無論見過多少人,唯有你走進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