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念念成魔（下）
“許久未見，居然長這麽大了。”念念幾次強有力的掙脫都未見鎖鏈有任何的鬆動，反而隨著化形，鎖鏈也跟著變幻。
“蔓蘿~”少女音婉轉，帶著親近，兩百多年了，念念早已不是那個無知少女了，無數的戰爭因她而起，帶給她的隻有無盡的快感，還有落寞，直到再次遇見蔓蘿，“我好想你。”
“真像啊！”麵容俏似蔓菁，隻是多了一絲風情的韻味。
“蔓蘿，救我出去。”念念發現隻要不強破束縛，便可以走的遠些，伸手終於拉住蔓蘿，撲進懷裏，就如從前一般。“蔓蘿，我好想你，特別想，我都兩百年沒見你了，我把當年水寨的人都吃了，他們害的我被抓，不過我也見著爹娘了，我把他們的皮毛埋在一處四季都有芍鈴花開的地方，特別美，我想他們會喜歡的。”念念陷進了回憶裏，說著這些年無人可以訴說的話語，隻因這個人是蔓蘿。
“念念，我不是來救你的。”
“這些年.……你說什麽？”沉浸在回憶裏的念念，訝異的看著蔓蘿，眼裏全是不敢相信，“蔓蘿，你再說一遍。”
“念念。”蔓蘿看著眼前的少女，眼裏有太多的不舍得。
“為什麽？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自然不是，你知道，我獨行慣了的。”
“那是為何？你當年能救我，這次為何不可？”念念嘶喊出聲，手指尖上指甲逐漸變長，在蔓蘿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道指痕，不過轉瞬便消失恢複如初，鬼母的鬼靈越強，代表著修複能力也越強。
“念念，你錯太多了，即使這次我能救你，你也躲不過即將到來的天罰。”
“天罰？我做錯什麽了？錯的是這些螻蟻，殺了我爹娘，害我和你分離兩百年，你說我錯了，我到底哪有錯！”
“人界自有人界的法則，你將皇城踏平時，我沒有阻止你，是因為你順了天道，天道自然不會罰你，可之後那許多的戰爭呢，十殿閻羅一紙狀書告你破壞平衡，把本還在冊未達壽數的人類盡皆殺害，每個朝代都有自己的使命，你強自破壞，將幾個本是賢明君主先後斬殺，紫薇星君又是一紙狀書，你自己做了什麽，還要我說嗎？”蔓蘿原本也不願相信，直到當年和自己打過一架的鬼府將領-刹婂找到自己，才得知這些年，念念做了這麽多的錯事。“你若說恨這些冷情的人類，大肆殺戮，我理解。為了提升修為，吃了多少妖族，你也是妖族，你怎麽下得去手？”
“我要報仇，自然需要提升修為，一日日的修煉太慢了。”
“你的仇早在踏平皇城時就完結了。”
“我，我那是，為了能早日見到你。”念念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念念，你知道的，都是借口。”
“不是的，蔓蘿.……”
“念念。”也好，趁此機會，將一切都完結吧，遂笑著看向念念，“我與你一起走可好？”
還在想著用什麽理由能讓蔓蘿救自己出去的念念，萬念俱灰的吼出聲，“為什麽？你來幹嘛的？和我一起死嗎？”
念念就這麽看著蔓蘿，怒吼過後，笑的肆意，笑聲中夾著嘯音，還陷在幻境中的看守七竅流血，頃刻間便倒在地上，生死未知。蔓蘿並未阻止，隻是靜靜的看著念念，嘴角含笑，像是看著討不著玩物胡攪蠻纏的孩童，隨她胡鬧，鬧過便隻剩妥協與放棄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念念癱坐在地上，倚靠著蔓蘿，最後也隻剩下無聲的哭泣。
“念念，這一次，我陪你，可好？”
“為何？蔓蘿，你想死嗎？”良久，終於傳來聲響。“活著，難道不好嗎？”
“我活的夠久了，念念，有時活著未必是好事，你難道不覺得嗎？”
念念想起早死的爹娘，最後就隻剩下自己，若不是蔓蘿，估計早就死了。可是她不懂，蔓蘿明明也是人類，也會流血，但很快就會痊愈，原來自己竟從未了解過她。
若是兩百年前不曾遇見蔓蘿，那時便死了該多好，就不會有之後這許多事，就不會有那些希望，原來，竟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可惜啊！現在的念念沒有從頭再來一次的勇氣，所以她不想死，她不明白，蔓蘿為何選擇跟她一起死，她知道蔓蘿可以救她，可是現在她連最後一絲希望都不給她。
靜靜等待念念平複心情的蔓蘿，突感手上傳來一陣灼熱，仿似墜入火山熔岩裏一般。原先躺在地上七竅流血的看守，竟也在如此灼熱的溫度下，轉眼化為粉末。
平地突起一股疾風，漫天飛沙走石，蔓蘿隻來得及揚起手臂遮住臉，透過臂膀的縫隙間，隻見被困陣束縛下的念念，重又回複獸態，白耳豎起，隨著昂起的頭顱顫抖不已，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激射出紅芒，瞳仁散出金芒，卻有鮮血順著眼角滑落，巨大的白尾飛舞著在身邊圍了兩圈。
“嗚！”“嗚！”“嗚！”三聲呼嚎，帶著絕望，更多的是不甘心。
巨大的聲響，將蔓蘿之前設下的禁製紛紛瓦解，轉眼間四周的山頭上便站滿了修仙者，禦劍已是不能，刮起的颶風將觸目所及的樹木石塊都吹飛了。
“快！眾仙友，犭也狼已然是在衝陣，莫要給它緩息之機。”一個身著白袍的老頭，動作未有怠惰，立刻祭出法器於身前，嘴裏說著道貌岸然的話語，眼裏卻閃耀著貪婪的光芒，犭也狼的內丹用來做兵器絕對是上品仙器的品質。
一眾修仙者竟都爭相祭出法器，兵器，意圖包圍住念念，就連一開始隻做圍困打算的念頭也擯棄了。
“伯迦師兄，陣中的犭也狼狀態似有不對。”有人看出異樣，提出異議，卻很快被眾人高漲的激情所掩埋。
平時俱都珍惜非常的法器、符篆仿佛不要錢般，盡皆打在念念的身上，卻不見有絲毫撼動，陣陣罡風劈砍過來，仿似遇上一股阻力，倒飛了回去，很快便有大批的修仙者受傷或是隕落。
待有人發現時，也已晚了。
念念的身形已堪遮天蔽日。
“蔓蘿，為何不阻我？”念念周身泛著黑氣，四足所踏之處，大地碎裂，毒液密布，竟完全沒有人可以落腳的地方。
飛身在側的蔓蘿，並沒有在周身設下防護，卻也沒有罡風毒氣侵擾，念念不想傷她。“我阻不了你，念念。”一聲歎息，望著已經半數變黑的長尾，隻剩下三分的白尾，拖曳在地上，轉眼便隻剩下兩分白。
“不好，它入魔了！快走！”有看出端倪的修仙者，望著猶如山嶽震撼般巨大的犭也狼，身上的黑氣毫不留情的吸收著先前隕落的修仙者的殘骸，就連法器也不放過，盡皆吞噬幹淨。
絲絲魔氣迅速糾纏過來，想走已是走不了了。
有人見蔓蘿飛身離念念這般近，都未見受傷，看著眼生，以為是不世出的仙人，“仙人，救我！”
話語未落，魔氣襲來，形消骨頭都不剩。
“蔓蘿，你為何不阻我？”念念複又問道，意識似被吞噬，總有念頭想將眼前這個總是淡漠如水的人掐在手裏，碾碎！
不！不可以！
念念撐著巨大的身體向後挪了幾步，粗喘幾口氣，不敢看向蔓蘿。
“我阻不了。我也不能！”每插手一件與你有關的人間事，便會在你身上加注一份業障。
我做不到！隻因你是我的姐姐啊！
淚，落下。
竟是哭了！即使是每一世親眼見著蔓菁慘死，蔓蘿都未曾落過淚。
這麽多年，即使做了數不清的善事，依舊改變不了蔓菁累世慘死的結局，最後，蔓蘿是真的累了，所以她沒有阻止念念的那些錯事，隻一心想著和她一起死，一起離開這世間，哪怕魂飛魄散也罷！
“轟隆！”天際開始聚集大片的黑雲，翻滾湧動，其間還能見著如百年老樹般粗壯的雷龍翻騰，閃電根根叉立，不時溢出紫色光影。
“那是什麽？”意識逐漸模糊，強壓下腦海中的魔音誘惑，將爪子內扣收起，念念咬破了舌尖，想以刺痛轉移傷害蔓蘿的念頭。
“你的天罰！”竟是紫電！蔓蘿心中未有一絲害怕，反而因為終於要得到解脫，而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欣喜。“念念，不怕，這一次，我陪你。”
“我的天罰？”望向天邊逐漸靠近的紫電，念念垂曳在地上的長尾也隻餘尾尖一抹白了。“蔓蘿，這是我的天罰，你快走！”
“不要，這一世，我陪你，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我不想再一個人孤單的活下去了。”
“活著不好嗎？蔓蘿，我已入魔了，這天罰，是我的劫數，快走啊你！”念念快壓不住魔魘的誘惑，她怕將蔓蘿撕碎，那是她心中唯一的美好，她不想毀了她。
“轟！”一束紫電像是為體現自己的威嚴一般，離著約有三百裏的距離，竟是急促的奔襲過來，轟然擊打在念念的身上。電光不滅，演變成紫色的火焰將念念點燃，自然也燒在蔓蘿的身上，這是能夠灼燒魂魄的離火。
“蔓蘿！”離火將犭也狼的軀體吞噬，離火未滅，原先巨獸的身體一片肉沫也沒有留下，卻有一個男童從離火中站起身，看著站立的空中的蔓蘿，輕喊出聲。
“阿奴！”念念的上一世，蔓菁的第十世，歿於戰亂時期，甘願被圍困在城中饑餓難耐的士兵烹食而亡。
“轟！”又是一道紫電，阿奴的身影不見，離火過後，一個少女靜立在火光中，對著蔓蘿莞爾一笑。
“菲紜！”蔓菁的第七世。蔓蘿想起那個明明一身病痛，卻還要給流民義診，最後被暴亂的流民踩踏而歿的少女。
“轟！”
雷聲足足響了十一下。淚水早已遮了眼，蔓蘿急忙抬起衣袖將淚水擦去，卻怎麽也擦不盡。直到手臂被一隻手拿了下來，蔓蘿怔愣住，癡癡的看著眼前一張與自己極度相似的麵容，隻是比自己更為溫婉，一如既往的嘴角帶著笑意。
“蔓蘿。”熟悉的聲音傳來。蔓蘿的眼淚奔湧而出，似要將這麽多年未曾落得淚，盡皆流個痛快。
“姐姐！”這一聲久違的稱謂啊，夾雜著太多的思念，積攢在無盡的歲月裏，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蔓蔓青蘿，悠然紫菁，蔓蘿為果，蔓菁為花。曆經十一世，在這一刻終得圓滿。
天空中黑雲還在翻滾，紫電纏繞在其間，四周還有黑雲在極速被紫電所吸引，覆蓋在蔓菁和蔓蘿的頭頂上，似是盤算著要將地上的螻蟻，轟得渣都不剩。
蔓蘿緊緊抱住蔓菁，像個還未長大的孩童，得到盼望許久的禮物一般，隻願再也不分開。
一股清涼猶如水波拂過，身上的離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紅芒籠罩在身上，順著光源，蔓蘿不敢置信的看向蔓菁。
“蔓菁！不要，我求你！”
“十一世已過，最後一根佛骨終於可以給你了。蔓蘿，別哭，以後，真的隻有你一個人了。”
“不要，快停手，蔓菁，我不要一個人孤單的活著，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求你！”
“果兒，姐姐最後一次喚你的小名，可好？”天上的紫電被紅芒遮掩，竟也停下來等著，待紅芒散去，蔓蘿掩在一片金光之下，蔓菁一掌揮出，蔓蘿不受控製的被揮離這片土地，蓄勢已久的紫電轟然落下。
煙消雲散，從此世間再無蔓菁，就隻剩下末琊穀鬼母元尊-蔓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