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師父太奇怪了
齊潤峙和秦苕昉說的塌鼻子的路人就是高巍，也就是朱啟盛。朱啟盛在附近正街的一家門麵上開了一家典當行。這日偶爾從這條舊巷子路過，正好對麵相碰了齊潤峙和秦苕昉。對於秦苕昉的秘密他一點不知道，隻是每一次見到秦苕昉他本能地感覺到她與眾不同，冥冥之中會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吸引他注意的東西，但是細細要去追究是什麽卻又茫然。因為這他才會多看她幾眼。他自己並不知道他使她的不安了。
\t朱啟盛回到店麵裏，心裏還想著剛才遇到秦苕昉的樣子。心裏竟然燃起某種奇妙無盡的情愫，想著她，他臉上不知覺的蕩起一絲微甜的笑意。然而，當他想到自己很小的時候就為了進宮的身體……他才燃起的一點點火苗欲要烈烈之時兀自就熄滅了。那樣突然而至的萎頓，讓他極其受到打擊。
\t徒弟黃齙牙看著師傅的神情奇怪呀，小心翼翼湊到他跟前，問：“師父，你怎麽了？”
\t朱啟盛躺在臥室睡椅上，懶洋洋地看他一眼，歎一口氣，閉上眼睛，口中咕噥道：“你雖然長得醜，可是，你究竟比我命好啊！”
\t“師父你說什麽，我聽不懂，而且，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孤兒堂裏長大，就苦瓜一枚，哪裏能和師父比。”黃齙牙心中狐疑，師父平日待他凶悍跋扈，現在突然這樣的萎靡不振，他真怕是真的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t“哎，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多這一件，你去辦事吧，我休息一下。”
\t“是，師父。”黃齙牙走了幾步不放心，又回頭看他師傅，朱啟盛揮一揮手，說：“去吧去吧，帶上門。”黃齙牙走了出去，小心關上門。黃齙牙走出去，今天店裏沒什麽生意，黃齙牙坐在櫃台前發呆，顯得心思重重，師父對他雖然苛刻嚴厲，但是還能給他一碗飯吃一張床睡一間房住，他至少還能在師父的屋簷下避一避風雨，如果師父有什麽事情，他的前途就會一遍黑暗了。想到這裏，黃齙牙起身想看一看師父怎樣了，別生病了還不知道。
\t為了不弄出聲音驚到師父，黃齙牙輕手輕腳走到師父窗戶前，用手添了添嘴裏的涎水，把窗簷的紙弄出一個小洞。他眯著眼縫看進去，看見屋子裏師父並沒有睡，而是抱著一個百寶箱發呆，他還沒有看清楚百寶箱上的繪圖，師父已經站起身來，黃齙牙嚇得趕緊彎下腰身躲起來。過了一會黃齙牙直起身子又看窗戶紙洞裏進去，師父已經鋪開一張白紙，在白紙上寫著幾個字，那幾個字黃齙牙認識——金銀雙玨。黃齙牙這幾年在朱起盛手下當徒弟，朱起盛教他寫字算數基本的本領……所以這幾個字他完全認識。——金銀雙玨！他看到這四個字一怔，呆住了。黃齙牙發呆之虞，朱起盛已經寫下了另外幾個字——鴛鴦玉佩。
\t師父朱起盛為什麽要寫這幾個字，金銀雙玨或許就是鴛鴦玉佩。——關於金銀雙玨的傳說是個灘海人都知道，莫非師父朱起盛對這個金銀雙玨也很感興趣麽？那可是連著殺頭的事情啊，師父平日為人處事那樣膽膽怯怯，他也有這樣的野心嗎？每一個人真的都有橫財夢嗎？黃齙牙拍一拍腦袋，自以為聰明機靈的他不懂了。
\t再說遲娜菱早晨起來一直沒去吃早餐。奶媽推門進來，看見伏在案桌上的遲娜菱，心疼道：“呦，小祖宗，怎麽伏在桌子上睡著了，小心睡痛了胳膊。”
\t遲娜菱沒有回話，隻是把身子微微移了移。
\t奶媽一眼看見案桌上淩亂的紫薇花碎瓣、枝條。她一雙雪白的手卻被紫薇花花瓣染得鮮紅，她不由得吃了一驚，道：“娜菱，好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t遲娜菱因眼裏噙著一包淚水，伏在桌子上不肯抬頭。
\t奶媽心中又驚又疑，一邊收撿著案桌上的殘枝，一邊愛憐地看著她，說：“好孩子，我去給你打一盆水來洗一洗，哎……嘮嘮叨叨去了。”
\t聽見門輕輕闔上的聲音，遲娜菱抬起頭來，擦一擦濕潤的眼睛。又怕這時有人進來看見了她那一雙眼睛，急忙起身走到裏屋去，拿了鏡子照。看見鏡子裏的小人兒形容憔悴，兩眼微腫，她心中倍覺委屈，不免又落下淚來。門外碎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門口，砰，門被打開了，隨著奶媽喊道：“娜菱，水來了，好孩子快來洗幹淨了下樓去吃早餐。”
\t隔著一張水紗金絲門簾，遲娜菱對著金絲簾外說：“奶媽，我就來洗臉，你忙去吧。”她聲音略帶嘶啞，奶媽兀自疑惑，朝簾內看了看，想進來追問一句，又怕她著惱，隻是默然一陣，去了。
\t遲娜菱對著鏡子用熱水敷眼睛，一邊敷一邊想著心思，心裏一陣一陣的委屈怎麽也驅不盡，淚雨紛紛。如此反複，上午是出不得門了。
\t奶媽等在餐廳裏，隻是不見遲娜菱下樓來，心中懷疑，也不敢上樓去問。奶媽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擔心，想想這樣不行，她隻得去書房回稟遲月樓：“老爺，小姐不知道怎麽了，不肯下樓吃飯。”
\t遲月樓漫不經心一邊喝著茶一邊看書，道：“不吃就不吃吧，一頓不吃也不會怎樣。”
\t“老爺……”奶媽還想說什麽，遲月樓懶懶地揮一揮手，道：“去吧，你忙你的去，等她餓了自然就會吃的。”
\t奶媽看他那樣子欲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隻得作罷。
\t奶媽下去了，一邊的遲夫人擔心女兒，說：“我去看看吧。”
\t遲月樓道：“別去，我自有道理。”
\t他夫人看看丈夫的臉色，輕輕歎一口氣。
\t奶媽還是不放心，搬了一張矮椅子坐在樓下院子裏補衣服。一邊補一邊朝樓上望，樓道裏空空的，隻有院子裏的風有一陣沒一陣地吹。奶媽想，娜菱這孩子可憐呢，從小沒娘，也沒有人來心疼她，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這大半天過去了還不下樓吃飯，哎，也可能是真不餓。
\t奶媽以為遲娜菱不會下樓了，快到中午時，沒想她卻姍姍下樓來。
\t奶媽看著模樣慵慵懶懶走下樓的遲娜菱，心中高興，道：“娜菱，好孩子，你下樓了，餓了吧。”奶媽把手中衣服放在一邊欲要站起身來，沒想遲娜菱走到她麵前，叫一聲，“奶媽。”她人朝前一撲，身子蹲了下去，頭軟軟地靠在了奶媽膝蓋上，那樣子好像是找到一種依靠。
\t“好孩子。”奶媽愛撫地輕輕摩挲著她的頭發，溫和地說：“去吃飯吧。我叫廚子給你熱著飯呢。去吧，聽話好孩子。”
\t遲娜菱一動不動，隻是把頭靠著她，舍不得似的。
\t奶媽笑道：“怎麽撒起嬌來了。要不，我陪你去廚房吃飯去。”
\t“奶媽，不用，我自己去。”遲娜菱站起身來，好像下定決心，往後院去了。
\t遲娜菱並沒有往廚房去，她自己也好似不知道要去哪裏，在院子裏轉了一個圈兒，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到樓下那遍紫薇花樹下，她倚靠著那棵紫薇花樹，仿佛樹上還存著一段齊潤峙的溫暖，有一種懶洋洋的溫逸。她那樣貪婪地靠著那棵樹，隻是因為他站過那地方。他昂著腦袋向上看，她低著頭向樓下看，他看見她，微微對他一笑，那樣溫暖。隻是那時秦苕昉也在房間，想到秦苕昉，她的心一陣刺辣辣地痛。
\t秦苕昉和齊潤峙牽著手往回走，走過一段路，出了小巷子，是正大街。街市繁華熱鬧。人流車流像一條條流水線，來往梭梭不絕。他們過了一條街道，走到灘海最繁華街道上來，車流人流又明顯多過那條街，兩人看著街市風景，說不盡的喃喃私語。遠遠的他們身後過來一輛豪華轎車，是棠繼仁的車。棠繼仁和張平坐在後排座位上，棠繼仁把頭靠在軟靠椅上，微閉著眼漫不經心地聽張平報告青虎幫裏的情況。偶爾，他一睜眼睛，看見車窗外風景一溜而過。人影樓影街市風景揉碎在一起一閃即失，風景片裏的男人和女人疊影重重，像電影片子裏鏡頭一樣。
\t棠繼仁看到什麽，突然喊道：“停車。”
\t司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個急刹車，“嘠”的車就停住了。
\t張平奇怪地問：“幫主，怎麽了？”他見棠繼仁眼睛盯著窗外，也跟著朝車窗外看去。反光鏡裏姍姍走過來一對情侶，小小的身影正一點點變大，愈來愈大，清晰可見是秦苕昉和齊潤峙。
\t“秦苕昉和齊潤峙！”張平驚訝地說。“幫主，他倆怎麽在這兒？”
\t棠繼仁沒回話，靜靜地看著鏡片裏的小人兒，一點點變大，映到窗子邊上來。又走了過去。
\t“——秦苕昉！”棠繼仁慢慢吐出幾個字。
\t“對，就是秦苕昉和齊潤峙。”張平遲疑地看看棠繼仁臉色，問道：“幫主，要不要跟著他們。”
\t“不用。”棠繼仁看著秦苕昉和齊潤峙的背影漸漸遠去，他像陷入了某種思維中，忽然問：“幻羽回信沒有，什麽時候到。”
\t“回信了，大概今天下午會到。”張平趕緊說。
\t棠繼仁微微一點頭，乜斜著眼睛看他一眼，伸手從上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鍍金煙盒子，抽出一根雪茄。張平忙摸出自己的打火機替他點上火。棠繼仁深深吸一口雪茄，慢吞吞吐出一口濃濃的雲霧，嫋嫋升起的煙霧四散開來，一下子遮蓋了他整個臉，蒙在一遍煙霧中，叫人無法判斷他此時的神情。好半天，他才說：“開車。”
\t司機發動引擎，車子疾馳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