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永恒與破碎（四）
菲爾利小心翼翼的在獵人小屋外徘徊，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在等待。
透過窗戶，那被恐懼籠罩的小屋內，還有一張焦黑的桌子，立著潔白簡譜的花瓶，插了枝枯萎的白花。
是白的吧？她猜測。
白花其實已經枯黃，黑點逐漸蔓延，可隻需稍微看去，就能夠給予人這原本是朵白嬌之花的既視。
視線重新拉了回來，菲爾利緊張的看向森林的方向，她是否該等待那女孩？骷髏獵人消失在眼中，危機潛伏。
也許是一分鍾，也許是兩分鍾，幹燥的等待讓她失去了耐性。菲爾利下意識的將手伸向自己的脖頸，那裏空無一物。
我這是要幹什麽？
她愣了會，從記憶的斷層中發現了些亂想。
也許，她心中想著，自己本該有一個懷表。這種想法並非空穴來風，事實上至少想起了一個懷表的模樣。
因此，菲爾利變得局促不安。
我該趕緊離開這。她深深的往了眼森林上飛翔的烏鴉，轉身朝著城市而行。
在這個世界，一天下來似乎都是如此，黑夜，長漫，還有給予人寧靜的皎潔月光。
在菲爾利的印象裏，似乎有白天與太陽這樣的事物，但此刻摸索在破舊街道水溝的她，也漸漸質疑了起來。
她聽聞群鴉盛宴，於疲憊之中恍惚驚喜，恐懼逐漸被麻木所替代，每行一處，都能夠見到那巨大的怪物身影。
這是名為怪物的城市，名為貪婪的社會。
她小如老鼠，一人在水溝簇擁。街道蕭條空無一人，在水溝中，她能夠聽見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
巨人們在交談，說著的話語難以理解，卻也能夠聽懂。有的巨人抱怨著最近的小人太少，使得自己無法填飽肚子，當聽到這時，菲爾利完全走不動了。
她害怕直視死亡的恐懼，卻也不希望回到上麵的孤寂。
巨人們吃人，吃著像她這樣的人，即便早有所聞，可當鑽進水溝暗道，潛入樓下，親眼看見它們撕咬吞咽血與肉時……
她從未想過做好準備去麵對，於是倉皇的逃走。
全身烘臭，沾滿脾髒的碎屑與黑泥。
不知道在黑暗的管道中掙紮了多久，她已無力抵抗饑餓。
視線最後一絲光芒隨著肮髒的黑水沿著管道湧來而消散。
“唧——唧唧——”
寂靜之中，帶有慌亂的聲響從耳旁傳來。
“唧唧——”
伸向逐漸好奇，那不明的生物呻吟著叫響，在她的身旁開始摸索。
真實的觸感，菲爾利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她睜開了眼睛，隻見一隻巨大的灰老鼠與自己對視。
它兩隻黑眼睜得老大，不時的發出唧唧的聲音。
菲爾利一時間嚇得想要後退，當意識到後背是一堵牆，自己已無處可逃時，試圖長舒一口氣。
她做出了令自己都想不到的膽大行為。
伸出帶有血痕的右手向大老鼠觸碰。它可真巨大，菲爾利心想，一時的恐慌也逐漸被好奇所替代。
它似乎不會傷害我，它的眼中同樣充滿了好奇。
感受著少女的撫摸，老鼠發出了一陣好長的叫聲，聲音仿佛穿透了整條管道，它轉身跑走。
她的世界再次陷入悠長的死寂，菲爾利多想閉上眼睛好好的沉睡，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幕，黑水如死咒。
急促的呼吸逐漸伴有規律，她爬了起來，心中渴望某種真相的欲望鑄造了堅硬的意誌，在意誌之下，她行動了起來。
這一次不再猶豫，菲爾利努力的記住自己爬過的每一個管道，試圖做下標記，以便不會迷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進入了怪物的世界，稍有不慎，萬劫不複。
每到一個管道安全網，她都能夠收獲一些驚喜，例如怪物們是如何睡覺的，也找到了被關在籠子裏的小人，最重要的是，一封能讓自己眼前一亮的信。
和一開始一樣，信大的能蓋住自己，但菲爾利確信裏麵直接簡短的幾行字。
“我不認為今天是第二天，這更像是這個月的最後一日，黑色的第二天，我找到了我的血與花。”
“我害怕閉上眼睛，因為疲倦會操控身軀，當沉睡下去，我就無法確定現實與夢。”
“我太餓了，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菲爾利將信卷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抱著這一大卷紙，對信的內容已不再有多餘的感覺，她知道隻有自己需要時，才該震撼。
可信中有一句無比的準確，她太餓了。
可菲爾利找不到食物，無論自己尋覓何處，她看見怪物們的食物都是小人，可小人的食物該是什麽呢？
“如果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到了，也許現實是美好的。”她低聲喃喃，終於找到了一處被老鼠咬破的安全網。
順著鐵絲跳了下去，菲爾利一時間忘記了自己不過是小人，估算錯了高度，待重重摔在堅硬的木板上，隻覺得全身分裂。
這樣的情況她其實在來之前就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了，水溝裏也暗藏陷阱，這一次的疼痛更加的深刻。
這是一個記性。
我不該那麽魯莽……菲爾利站起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她可不想讓聽聞動靜而來的巨人發現。
確認沒有怪物進來後，她才重新仔細的觀察這間屋子，出乎意料，她似乎來到了一個類似於雜物間的地方。
不同的是，此時菲爾利眼前，是一扇通了電的網門。
它很大，比任何時候，任何事物都像威猛的巨人。
目光看向那扇敞開的木門，通過之前的安全網，她已經得到了大致的“地圖”。門外是一條小小的走廊，連接走廊另外一端的是間廚房。
廚房就意味著擁有食物，她腹中難耐，不再清醒，這就像是個詛咒，她不該相信，卻不得不去接受指引。
“唧唧——”
這時，一道聲響讓菲爾利將本能中拉了回來。
灰老鼠從箱子後鑽出，它叼著一塊熱騰騰的培根，將其放在菲爾利麵前。
它看起來很美味，是的，培根與老鼠，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