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永恒與破碎（二）
在沉悶的死寂中，那雙肮髒肥碩的腳推動著恐懼的波瀾。
它沿著床邊徘徊，一直發出類似於喘氣的聲音，她聽出了怪物在生氣，它找不出入侵者之後開始砸起了桌子。
怪物在怒嚎。
幾分鍾，世界又一次陷入了詭異的寧靜之中。
睡著了？
菲爾利沿著床邊趴下，以求得更多視野。隻見原本的木門中間破爛了一個巨大的洞，櫃桌翻到在地，許許多多的羽筆隨之滾落，濃墨吞噬了白紙的光澤，一切顯得有些淩亂。
房間內沒有巨人的蹤跡。
莫非……她很快抬起頭，深邃的眸子直視布滿灰塵與肮髒的床板，甚至有角落結起了龐大的蜘蛛網。
巨大的蜘蛛仿佛正用驚悚的八隻眼睛瞪著她。
“它在上麵。”
這時，原本縮在旁的小女孩抬頭對她輕聲說道。
“到底怎麽回事？”
菲爾利用小到幾乎為唇語的聲音詢問：
“這個怪物，巨人，我們又是怎麽回事？”
少女遺憾的搖頭：“抱歉，我什麽也不知道。關於這個怪物……我醒來的時候它就在了，並且試圖吃掉我。”
吃人的怪物……菲爾利深呼吸。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說話，都縮在身子，陷入這充滿死亡與肮髒的世界，她們都找不出方法。
她的思緒開始迷茫。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鍾，也許是一天。菲爾利聽見的呼吸此起彼伏，正如潛在的危機。
女孩突然湊了過來。
“好溫暖。”她說。
菲爾利沒有說話，心中盤算著怎麽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雖然忘記了什麽，但她相信自己必須找到離開這個地方的方法，這是唯一的目標，唯一的動力。
“好溫暖。”她又說。
這一次，菲爾利終於說話：“溫暖？”
“在這個黑色的世界，你太幹淨了。”女孩說著莫名所以的話，“我以為……我很孤獨。”
菲爾利忍了一會，最後撇動嘴唇。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她聽不懂這個女孩說的話，卻能夠真真實實的感受女孩所表達出的悲哀與孤獨，女孩傷痕累累，本該稚嫩的雙手早已結了繭，右臉上有一層傷疤後遺留的硬皮，深紅如血，潔白無塵的裙下，是一雙有明顯勒痕與縫過線的腿。
女孩在這個世界，滾爬了許久吧。
這個問題讓她嫣然一笑，不知道是否在笑問題的幼稚。
“我當然知道。”女孩有所動作，緩慢的爬到床邊。
她猶豫著怎麽樣出去。
怪物的呼吸聲深沉悠長，一次又一次，牽動著她們的心跳。
雖然有許多問題要問，但不及如何逃離這兒要重要……菲爾利與女孩對視一眼，從床底鑽向那扇門。
“門後是什麽。”菲爾利問。
“是另外一扇門，另外一份危機。”
女孩說完，此時，月光已經照耀在了她們身上，兩人鑽出床底後躡手躡腳的朝著另一個未知走去。
菲爾利鬼使神差的轉過了頭，愣住了。
那是個什麽樣驚悚恐怖的怪物？
如同一堆奇怪惡臭的肥肉鋪在了床上，它巨大，肥胖，卻擁有四隻細的如竹竿的手，一雙占據身體大半的腿。
“不要回頭！”
女孩拉住了她的手，輕聲又透過憤怒的警告，迅速的爬上了門中的大洞，在緊張的思緒下，翻了過去。
沿著草坪一路奔跑，綠草沒過頭頂，不知過去多久，隻記得月光逐漸消失，當再次出現時，照亮了前方的湖泊。
湖泊的對麵是一間完整的木屋。
“我們出來了。”女孩拉著她的手宣布。“逃離了一個危機，但不是唯一一個。”
“是的。”
菲爾利氣喘籲籲的附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但還是說了。
腦海裏湧現那怪物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惡寒。
看見這一幕，女孩板起了臉：
“都怪我，沒有提前警告你，當我第一次看見那怪物時，很久我都睡不著覺。”
睡覺，她們還有機會睡覺嗎？菲爾利蹲在了湖泊旁，這是奇妙的視覺，巨大的水中花呈現在眼前，讓壓抑到極致的神經逐漸舒緩。
記憶裏最後一幕是一麵鏡子，可為什麽偏偏是鏡子？菲爾利的腦海頓時充滿了猜測，也許鏡子是一扇門。
這種說法似乎很貼切，於是她認為自己的唯一目標便是找到了那一麵與記憶符合的紫藍色魔鏡。
腦海任然浮現那一片紫光。
成群的烏鴉從頭頂劃過，它們扇動翅膀，引起了呼嘯的聲音。
於夜晚中的噩夢。
女孩將她帶到了那間奇怪的木屋之中，木屋置於郊外，當遠離那充滿破敗的城市中時，懸浮的心落下了。
高大的槐樹如巨人在沉眠，伴隨著一陣惡寒，她們從窗戶爬了進去。
女孩嗆了口揚起的灰塵，竭力的爬上，她用水靈靈的眼睛注視著菲爾利在屋內徘徊，最後火光閃耀。
菲爾利點燃了煤燈芯，掐滅了手中的火柴，抱著一根桌腿爬了上去。
“獵人小屋！”
她望著眼前的獵槍驚呼。
女孩抓著簾布跳上了椅子，好看清楚所謂的獵槍。隻見漆黑的獵槍老舊而又沉悶，她悶悶不樂：
“這是個危險的訊號，這說明‘它’在這。”
菲爾利轉身：“‘它’？”
光線逐漸明亮，可窗外仿佛如永夜。女孩用猶如玉珠般的眸子與她注視，菲爾利聽出了其中的蕭索。
女孩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半跪倒在地。
她輕鬆的站起來拍打裙子：
“一個很危險的存在，它會拿槍，和我們相比不是那麽像人，和之前那怪物相比長得算親切，但是……”
“什麽？”
“你可以理解為它是獵人。”女孩目光凝重了起來，“而我們是獵物，我親眼見過它抓走了許多像我們這樣的人，然後送到那充滿腐朽肮髒的廢墟城市之中。”
“不是，你的意思是……有許多的，像我們這樣的——”
菲爾利一字一頓的確認，不願相信事情如此的驚駭，可又不得不承認，這事情很有可能是發生的。
即便不知道其他人，但我一定來自其他地方……菲爾利心中有些期待，如果這個世界還有其他像自己一樣的人，那麽事情還不是那麽糟糕。
至少對於自己而言是這樣。
“很多。”女孩說，“我不太肯定，但我看見有四個人就這樣被關在了籠子裏。”
“你親眼所見？”
“當我試圖將剛才那個怪物誘騙出去時，我就遇見了它，拿著一把與這一模一樣的獵槍，以及四個和我一樣的人。”
女孩的目光透過哀傷。
“我原本以為自己遇到了同伴，我對於生有了新的希望，卻不曾想更多的弱者並沒有為事情帶來新的樂趣。”
“籠子裏有兩個人是死的，我肯定，獵人提著籠子朝著廢墟城市深處走去，籠子裏的人血流不止。”
菲爾利想要說些什麽，但還是甩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