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女巫節（七）
麵對菲爾利娜詭異的笑容，雖沒有持續太久，卻讓人彷徨得徹底。
凱特恩愣了很久，恍惚間，看見這作坊裏一道一道的黑影逐漸熟悉起來，意識到自己被灌入某種“暗示”。
抬起頭，作坊的天花板已經被熏得黝黑，不大的燈泡散發出白光將這本就夢幻的地方渲染地更加朦朧。
見他如此呆滯，菲爾利徹底收起了笑容。
懷表在運轉。
滴答……
時間停止了那麽幾秒。
她輕輕的走過凱特恩的身邊，扭開了房門，原本皎潔的月光照耀進來，在燈光下微弱難辨。
燈光閃爍，作坊內忽暗忽亮。
作坊裏的所有黑影都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那些模糊的黑影逐漸清晰可變，先是四肢，逐漸是衣服，最後是臉的輪廓。
凱特恩嘴巴微張，剛要開口就哽住了。
最靠近自己，正在忙碌著於烹烤麵包的是卡爾帕娜夫人，此時著一身髒了泥的衣服，可以微變出那原本是白色。
視線掃去，逐漸發現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自己認識的，清洗桶子的傲慢伯爵費耶斯，後輩克萊恩騎士，瓦蘭斯第一執政麥幫頭領史密森……
還未成為血騎士手前的納伊夫·莫裏斯爵士、喜愛談笑風生的銅板領主、看似剛正不阿的帝相阿拉多……以及在自己親眼注視下死去的康斯坦丁·蘭斯洛特公爵。
噠——
他忍不住的後退一步，撞倒了運送麵包盤的拖車，一時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陷入了幻境之中。
菲爾利也一同掃視一眼，心中微微詫異，但沒有表現出來：
“你曾經接觸到的人還真多啊。”
凱特恩許久才緩過神來，當他意識到這些人並不是真實存在時，全身顫抖了起來。
“我都不太肯定你是菲爾利，還是真的奧德利娜。”他害怕得指出，“你操控了我的記憶，讓其從幻境中顯現出來。”
“隻是一個暗示，說實話，我完全不知道效果有這麽的好。”
難道眼前的前龍兵團團長凱恩·盧森有過不為人知的殘酷經曆？菲爾利看到角落裏，一個由蒸汽機器人扮演的麵包師時，若有所思。
終於出現了最直觀的蒸汽風格。
暗調的金屬感，使得整個作坊更加的抑鬱起來，它不停的重複某種動作，揮舞生鏽的鐵刀，切開麵包……
直到因為齒輪的脫落而停止。
也許凱特恩知道這些貴族們死去的真正原因以及一些秘密，但那之前，我必須解決外麵的麻煩……菲爾利將目光轉向了門外。
凱特恩的視線隨之轉過去，很奇怪，門外什麽都沒有，菲爾利卻滿目戒備。
一名……不，是兩名教授。
她眯起眼睛，心中思索起解決的思路。
一定是那三人對外散播了某種魔法指引，使得周圍的巫師們搜尋了過來。若是魔法族教授還好，可若是人類教授……
裏魔法接觸者比比皆是。
“我現在確信你就是前龍兵團團長凱恩·盧森，雖然不知道你為何一直躲藏在這，因為關係整件事情本身，我不能夠放走你。”
“確切得說，我認識這裏的所有人。”凱特恩指著這些如傀儡的麻木人們，真誠的說，“但我不記得與其發生過什麽。”
菲爾利沒有完全相信，卻也沒有否認，輕輕走向門口，沒有轉身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去鳳凰街的那家出版社等我，你能夠找回你那部分記憶，我也能夠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說完，走出了門外。
愛德華·圖靈教授早已在路燈旁等待，燈光籠罩著他，單手插在褲口袋，一隻手不停投擲著硬幣。
視線掃過，蹲在腳踏車上麵的人類教授搓著自己的戒指，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披巫師袍的人，隻戴著深黑的禮帽，穿著廉價的仿製密爾絨，目光慵懶，漫不經心。
強大的裏魔法接觸者……菲爾利重複著這幾個詞，正視眼前最為強大的敵人。
幾秒後，教堂裏出來了許多的巫師，他們搬運著沉睡的石像鬼，當望見菲爾利時，嚇得鬆開了手。
砰——
巨大的身軀應聲落下。
反應遲鈍的教授發現動靜抬起頭，禮貌的嘴角上翹：
“奧德利娜，我們恭候多時了。”
他們是否忘記給自己準備台詞了……菲爾利組織了一會語言，作為扮演奧德利娜的她，自然也要配合。
“螻蟻。”她麵無表情。
“打住打住，奧德利娜不是這麽說話的。”那教授立刻從腳踏車上跳下來，對菲爾利做指導。
“奧德利娜可不會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說兩個字，她是個話癆，卻不會蔑視任何人，然後無論說什麽，都有種詭異的氣質。”
“你如果扮演的很好，能夠給學生們深刻的印象，關於奧德利娜的強大與禮貌。”愛德華教授點頭讚同。
給學生們一個奧德利娜的深刻印象……菲爾利總算知道學院一開始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了。
掃了眼已經消失了的高年級前輩們，他們懂得隱藏在敵人的視線之中，隻剩下零零散散的低年級莫名所以。
菲爾利舉起自己的腐朽之杖，無數的烏鴉尖叫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刹那間，魔法失去了活躍。
“失語者？”愛德華差點一個腳步站不穩，扶住路燈後目光驚訝。
菲爾利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愛德華教授雖然年輕，但見識與腦中的知識異常淵博，他深知失語者對於表魔法有多麽強大的極端抵抗性。
對於裏魔法，或許沒有那麽強……她將那人類教授的平靜表情盡收眼底。
這人好像是叫做卡西姆吧。
原花社助理，終身教授的候選人之一，後因為前花社社長離奇死亡，米奇將他轉正了。
其中的聯係不由的讓人猜疑，最讓菲爾利忌憚的是那所謂的“月神眷”。
卡西姆是出了名的月神聖徒，與自己所認為的聖徒小姐截然不同，他排列第三，喜愛操控月光。
菲爾利別過頭，今晚的月光真是出奇。
一想到卡西姆那有禮貌的笑容，就不感覺奇怪了。
所有來自表魔法的“線索”當試圖與菲爾利這樣的“失語者”產生聯係時，必然會發生扭曲，以至於失效，若是嚴重，甚至會令接觸者發生無法扭轉的損傷。
而“月神眷”指引的月光魔法，與蛇魔法一樣，一旦操引時，所有的“線索”會自我消除。
月光魔法不會留下“線索”，隻因在破曉黎明之時，月光無影無蹤。
若是表魔法還好，而“月神眷”本身就是裏魔法層次的高等頭銜，也意味著月光魔法沒有一個是表魔法的。
連排序聖徒前十的聖徒小姐都沒有獲得這樣的頭銜，隻因為還沒有觸碰到那一層界限。
菲爾利的心中，充滿了警戒。
卡西姆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把非常奇怪的“劍”，它短得不如匕首，可形狀酷似銀劍。
他走到月亮照射的地方，試圖收集月光。
菲爾利交換了拿腐朽之杖的手，沒有猶豫的掏出銀槍對其射擊，連續三槍。
卡西姆不慌不忙的蹲下，子彈即便射穿了自己的胸膛，竟也沒有哼出聲，一臉情況，上翹的嘴角變成大幅度的笑容。
我早該知道“月神眷”不會受任何暗示的影響，否則勢力最小的月神教也不會一直長久……菲爾利試圖走向影子裏。
卻不想巫師們將她攔住，算準了自己不會真正的傷害他們，於是試圖將她抱住。
一群瘋子！
她撒腿就跑，因為無法傷害，他們不是敵人，所以大部分的力量就意味著失去了作用，連能夠進行距離轉移的魔法都必須借用一些必要的條件。
比如影子。
因為所有的蛇魔法都具有破壞性，因此這類魔法最先被排除，魔法失效的巫師們可不能夠觸碰。
在逃竄時，菲爾利意識到了能夠逃亡的魔法是多麽的重要。
逃亡……
在女巫節，自己要做的隻是不被打倒，隨時可以混過去，但是因為太過於貪心，試圖在這期間尋找出偽裝在巫師中的真正邪徒。
這是最大的失誤。
這不是她的職責，是教授團與花社的責任。
幾十分鍾後，菲爾利來到鳳凰街，調查沒有錯誤的話，這是唯一一條整街沒有參加女巫節的地方。
因為某種奇怪的原因而不參加女巫節麽……菲爾利邊思索，邊小步走到了出版社之中。
這看起來是一家出版社，其實是守夜人的住所，黑衣朋友們一向不參加任何活動，唯有職責作伴，這幾天應臨時市長的邀請，維護巫女街的成功舉辦，便在夜晚時巡視著整個弗雷德卓爾市。
菲爾利不覺得先去找凱特恩是個正確的選擇，而是找到了清洗室，在窗外的月光下，清洗自己出汗的手。
我不認為自己能夠扮演好奧德利娜……菲爾利抬頭看著鏡子，比對了自己的臉，認為與奧德利娜相比，相差許多。
突然，在鏡子裏，她看見自己的身後站在一個人影。
仔細看，蒂娜·莫裏斯此時滿臉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