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雲羿不再說話了，她說得的確是有道理的。
有的時候其實愛的並沒有那麽深，隻是付出的多了之後，這樣的愛就慢慢地變成了習慣。如果非要有一天，這份愛要一同抽離的話，那連同之前付出的所有，等同於就打了一個水漂。這雙重的打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稱受得了的。尤其是對於像曲瑾彧這樣的人。
“你打算如何？”
“如何？”雲容睜大眼睛，似乎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掩口笑了片刻之後道“大哥，你大約是不曉得現在是怎麽樣一個狀況吧。我們的計劃要全盤被打亂了。之前的計劃，要重新開始部署。”
“此話怎講？”雲羿不解。
什麽重新計劃？什麽狀況有變？這都說的是些什麽啊？
雲容回過頭來，對著銅鏡，小心地用絲帕擦去被淚水暈開了的胭脂，待得整張臉都幹淨了之後，她才冷靜下來，文不對題地說道
“大哥最近要做的決定可是多得很啊。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在我和洛凡安之間，選擇了洛凡安。這個我認，但是下一個選擇，大哥……請你認真地告訴我，三哥和國主，若是兩人隻能選其一，你選擇哪一個？”
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選擇？雲羿皺著眉頭。
雩風和國主？這是什麽樣的選擇？
他嗬嗬一笑，正想打個馬虎眼過去，回頭卻看到雲容的表情相當嚴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
“什麽意思？”
“大哥，你甭管我什麽意思，你隻要告訴我，是三哥，還是國主，告訴我答案就好。”
雲羿隱隱感覺到不對起來“怎麽？是有關乎阿雩身上所中之毒麽？這個我已經是找人去尋求解救之法了。阿雩身上的毒和杖頭蠱可是不一樣，皇甫尚華慣用這樣的毒藥去控製暗人，我們找到的所中相同毒的暗人很多，要研究出解藥，我想不是什麽難事.……就算是要皇甫尚華的血，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雲容的表情，心頭慢慢地吃驚了起來。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三哥身上的毒的事情，我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就像你所說的，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可是我最近才得知一件事情，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雲容越湊越近，幾乎就是要貼著他的臉麵然後冷冷道“給國主的解藥，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我已經是拿到手了，皇甫尚華以鮮血作為引子，以人養藥，一顆藏在洛贇琪的身上，一顆藏在他自己身上，最後一顆.……卻被他藏在了三哥的身上。但若是取藥，便要三哥的性命！”
雲羿的拳頭拽得緊緊的，在聽到末尾的時候，隱忍許久，這才放鬆了下來，手指垂在那裏，慢悠悠地畫著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想皇甫尚華為何一直這麽淡定。原來是做了這麽一手準備！他料定了我是下不去這個手的，所以才這麽做.……行！夠狠！夠絕！”
雲容看著自己的大哥發了很久的瘋，這才咳嗽了一聲，提醒他可以停下了。
“我隻要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重要麽？”
雲容點頭“當然是重要的，你若是要三哥活，我便去按照你所說的去做，你若是要國主活……”雲容哽了哽嗓子，壓抑了許久，這才勉強說道“那我便去刨開三哥的胸膛，把那枚解藥取出來！”
雲羿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長長地抹了一把臉，歎了口氣。
“不好做選擇吧.……”雲容坐在他身旁。
“你覺得呢？”雲羿雙手一攤“你覺得，我會選什麽？”
雲容垂下眼簾，眨了幾下眼睛。
“阿霽已經死了.……現在就剩下我們三個，我又怎麽舍得阿雩去死？”
雲容點頭“可是要三哥活，就得國主死.……我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國主是生是死，和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隻是，你心裏舒不舒服的關係。”
二者隻能選其一的殘酷抉擇，到現在，居然變成了心裏舒不舒服的選擇。
雲羿苦笑片刻。是啊，說到底也就是心裏舒不舒服的感覺。
一個是手足同胞，一個是救命恩人。無論選擇哪一個，都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不好選擇是吧？無論選哪一個，你都不會開心，更何況現在，洛凡安知道了這件事情，那你所做的選擇在她眼中看來，又會有不同的意義了。”
洛凡安知道這件事？雲羿皺了皺眉頭，暗自責怪雲容沒有做好保密工作。這事讓她曉得就麻煩了。洛凡安這個大嘴巴，指不定哪天就告訴了洛召樓。這事情若是讓洛召樓知道了，那情況就不同了。洛凡安最多是腦抽，洛召樓這個死板的人定然是會用盡一切的方法保住自己的父親的。那自己的選擇就又少了一重。
“大哥，你不好做決定是麽？那這個決定就由我來做！”雲容定了定神，微笑著看著他“其實這個決定再好做不過了！你在苗疆這麽久，應當也是會了解到，中了杖頭蠱的人是會有什麽樣的下場。你當真以為，喂國主吃下解藥，他就能夠回到從前，活蹦亂跳地開始指點江山了麽？不會的！即便有一天，他恢複正常，也是半個廢人，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需要人來幫忙。並且他的壽命也不會剩下多久了.……但是三哥卻還是年輕，那毒若是解了，他就同常人無異。這樣的交換，大哥你看來，不是太容易做選擇了麽？”
雲羿沉默了，是的，雲容說得對，洛洪就算是恢複了，也活不久，按照哪個更加劃算來想的話，的確是救雩風比較好。可為了自己的三弟而放棄救國主……這樣的選擇，當真是站得住腳麽？
“大哥，這個決定交給我來做，若是旁人問起，隻說是我做的決定就好！”
“不可！”雲羿一下子怒了，自己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麽？要自己的妹妹來做庇佑？要自己的妹妹來替自己承擔責任？
“這個決定我來做就好！，洛凡安這裏，我會搞定的！但是若你來做這件事情，洛召樓是不會原諒你的！”
雲容苦笑道“不會原諒我？他的母親就是我殺的！再多一個父親又如何？我早就做好了心裏準備，以後，什麽樣的髒水，盡管都潑到我的頭上沒有關係！可是大哥！”她一把扣住他的衣領“我可以被洛召樓嫌棄，你卻不行！國主死後，他是要繼承大統的人！你若是和他撕破了臉皮，將來整個昊明侯府該怎麽辦？這也是生意，也是交易，我們必須把事情的傷害減少到最低的程度，你懂麽？”
雲羿被她抓住衣角，動彈不得，許久才搖頭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選擇阿雩，不僅是因為這個，還因為想讓洛召樓早一些繼位不是麽？倘若真的像你所說的，對他的感情早已放下了，那為何你會這麽快地做這個決定？”
“我別無選擇了.……別無選擇……”雲容退下之後，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這肚子，早晚是要一天天大起來的，我周圍見過我的人，是越來越多。以後要堵住的嘴巴，也是越來越多。召樓以後是一國之君，你要一個國母如何向自己的子民解釋，她曾經大著肚子，站在另一個人的身邊？”
雲羿走了過去，扶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會的……不會的.……現在還有解決的辦法，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情況！畢竟你的肚子還沒有大出來，畢竟召樓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而且，誰曉得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就算是肚子大出來了，你要曉得，曲瑾彧現在用的身份可是召樓的。這在旁人看來，沒有任何的問題啊！”
雲容伏在大哥的懷中哭了一會兒之後，慢慢地回過神來。
是的，她還有機會……隻要洛召樓接受這一切，她就還有扳回這一成的可能。
“相信我……相信大哥，大哥一定會找著辦法替你解決的。不行的話還有凡安，我們都會幫著你的。你一直都在替別人想，何曾想過，別人有一天，也會為了你著想呢？還有.……阿容，你何至於把別人都想得這樣不堪？召樓沒有你想象的這麽迂腐。就算你失身了，或者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懷了別人的孩子，你以為他就會為此而放棄你麽？你給了所有人信心，為何不給自己一點？你的眼光一直是最好的，你挑選出的男人，自然也是最好的……你覺著召樓像那種臨陣脫逃，怕擔責任的人？若是這樣的話，我倒是為他感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