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曲瑾彧剛想答應，這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麽很艱難的事情，但是他剛想說一些話來打斷雲容心中的疑慮時，外頭的門卻被敲響了。
曲瑾彧皺著眉頭，朝著雲容歉意地一下，低聲道“何事驚擾？”
外頭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大公子……有一個侍女，她執意要見雲姑娘，怎麽攔都攔不住.……”
“既然隻是一個侍女，這事情你也要向我稟報？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攔不住就殺，還要我來教你？”
曲瑾彧莫名其妙，這麽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手下的人居然也敢來勞煩自己了。
“等等！”雲容一把拉住他的手，緊接著道“你讓她進來就是！”
曲瑾彧開始不知道這是怎麽個意思，但看到雲容神色慌張，想來也是猜到了一兩分了，眉頭舒展了開來“是她吧？”
“這穆梓園當中，除了她，還會有第二個如此大膽的侍女麽？”
“嗬嗬.……這倒是未必！”曲瑾彧站起身來，將被自己坐皺了的被褥撫平“洛凡安心性單純，這一點，可是和她那個弟弟洛召樓一模一樣，她這麽著急找你，想來是我的消息並沒有封鎖完全，已然是讓她曉得了皇甫語柔死了的事情了.……你可走點心，不要讓她傷著你！”
雲容聳了聳肩膀“放心，她還沒有這個本事傷我.……”
曲瑾彧聽罷之後，點點頭“我也該去查查了……這件事情，自從出事後，我封鎖得非常好，除了我的心腹，幾乎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我可是要好好重新管教一下手下的人了……\"
他一麵這麽說，一麵走到了門口，回頭又看了眼雲容“你自己小心……”
雲容點頭。在他出門的一刹那，整個身子都癱軟在了床榻上。
她有這樣的反應，不僅僅是因為方才在曲瑾彧麵前做了太多的戲。而是就剛才的對話，她想到了很多事情.……
是的，曲瑾彧說的沒有錯，她殺了皇甫語柔這件事情來得突然，全府上下沒有多少人知道，而曲瑾彧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心腹自然也是守口如瓶的。
洛凡安雖然在穆梓園當中住了很多年，但是現在的穆梓園當中的人已經被刷了幾番了，她能夠認識，並從中得到消息的，隻有那麽幾個人。
洛汶，邵夫人……還有洛召樓。
曲瑾彧為人陰沉，要做保密的事情自然是做得萬無一失，邵夫人和洛汶不是他的人，他自然是一直都防備的。那可能性一下子就排除掉了。
這件事情，也隻可能是洛召樓告訴她的！
雲容扶著額頭，眼淚刷地一下流了下來。
她想起那時皇甫語柔臨死前，仰麵瞪大了眼睛說“報仇.……替母親.……報仇……”
原本她以為，這句話時說給曲瑾彧聽的。
但是現在想想，曲瑾彧的脾氣皇甫語柔應當是再清楚不過了，他若是能夠鐵下心來殺自己，為的肯定是自保，而不是報仇。
那也隻有一個可能了……這句話，不是說給曲瑾彧聽的，而是說給當時正在房梁上的，皇甫語柔的另一個兒子，洛召樓聽的！
雲容正在沉思的時候，門幾乎是被踹開的。
緊接著就聽到風風火火的腳步聲，抬頭一看，果不其然，洛凡安正氣勢洶洶地跑來。
“你要發火的話，也請你先關上門，這外頭滿是眼線的，我怕你待會說錯了話，又被人抓住了把柄！”
洛凡安原本是盛怒之下進來的，但聽了雲容的這番話之後，覺得有些許的道理，不管如何，還是退回去，把門重新關上了，隨後又一個箭步衝上了她這裏，雙手撐著床榻厲聲道“你殺了我的母親？”
“洛召樓告訴你的？”
“你管誰告訴我的！你先說！是不是你殺的！”
“我若說不是……你信麽？”
“召樓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很好.……”雲容淡淡地放下這麽一句話。
如她所料，洛凡安和她對峙，不出五句話，就能夠從她的話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果然是他說的.……那天，他就在房梁頂上吧？嗬嗬……我也是太過相信他，以為他走了，就是一走了之，當真不插手這期間的事情，沒想到我還是高估了我們的洛大孝子！他還是回來了啊……”
洛凡安沒有想到的是，事到如今，雲容已經犯下了這麽大的錯誤，但是現在還是毫無悔過之意，甚至連一點歉疚都沒有，反而義正言辭地盤問著是誰將消息帶出去的！
“你還當真下的了手啊！”洛凡安的眼淚掉了下來，一顆又一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她是我母親啊！是我母親啊！”
雲容看了她一眼“我知道……”
“為什麽？”
雲容搖頭道“凡安姐姐，事到如今，你還不懂麽？很多的事情，不是可以用為什麽來解釋的，就好像為什麽皇甫語柔已經有了滔天的權勢，還是要害國主一樣.…… ”
“可這是我們家的事情！她做錯了事情，可以懲罰她！可以禁閉她，可你為什麽要殺了她？”
洛凡安聲嘶力竭地吼道，尾音幾乎破音。
“你若再哭下去，恐怕這張假臉就會花了。洛凡安……現在人我已經殺了，你想怎麽樣？我這條命還有用處，不能給你，其他的，你想要什麽？”
洛凡安搖搖頭“我不想要什麽，我隻想要一個說法！為什麽.……”
雲容瞪了瞪眼睛，佯裝無事地低頭開始修建自己的手指甲“你覺得，我沒有理由殺了她？是她做的壞事還不夠，還不至於殺了她才能消滅我心中的怒氣，是麽？那麽，你就當我是在公報私仇吧……我甫蜀雲家，世代清白，平白無故被人滅了門，這筆帳，我是否能夠算到皇甫家人的身上去？皇甫尚華他殺了我全家，那我也回給他一個禮物，僅此而已……”
“你不是這樣的人！”洛凡安突然搖頭“你不是做事這麽衝動的人，倘若你當真是想殺了她，可以等到事成了以後再殺不遲。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
雲容歎了口氣“第一，我本來是想用她來試探一下國主身上的杖頭蠱解藥的事情，後來發現這解藥的線索在這裏已經斷了，她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是沒有什麽理由。”
她低下頭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你不是不知道你那個弟弟，我這次殺了皇甫語柔，恐怕你弟弟是會來找我拚命的吧？他放不下仇恨，又舍不得我，所以現在才讓你孤身一個人前來吧.……凡安姐姐，你為何不想想，我都知道召樓的這個毛病，皇甫語柔身為他的母親，豈有不知的道理？此時不除掉她，以後召樓做決定的時候，也就越難！這樣下去……終究是對我們不利的……”
雲容闔上雙眼，她也不管洛凡安是否在聽她說話了，繼續說道“第三.……我想要在這個穆梓園當中生活一段時間，我要讓曲瑾彧聽從我的話，我要試著去改變很多事情.……所以皇甫語柔隻有死！她若不死，就會成為我在穆梓園當中最大的絆腳石.……我的理由說完了，你可還滿意麽？”
洛凡安張了張嘴，愣在那邊“可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麽？你知道召樓是怎麽想的麽？你要動手，盡可以找一個人代替你出手，為何要自己去做？你可知道你這麽一下手，你和召樓就完全沒有可能了？”
“找一個人替我做？”雲容苦笑道“大小姐，你所思慮的事情，是否都這麽地簡單呢？試問有誰可以替我來做這件事情？穆梓園看似平靜，其實精銳密布，想要進來，便已經是難如登天！普通的殺手根本就是連進來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皇甫尚華在她房間周圍擺下了多少的高手！若不是他們太過輕敵，以為我一個小姑娘不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的話，我都不可能見著她！這還需要曲瑾彧的信任，需要曲瑾彧的放任，這整個計劃才能安然地實施下去……你懂了麽？至於召樓.……你知道麽？自從這次從苗疆回來，我們之間就爭吵不斷，誤會多了，信任也不像以前那麽牢固！是！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真相都告訴他，讓他明白那隻是一個誤會！但隔閡已經形成，而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明白了.……我和召樓，早就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在太平盛世不可能，在亂世中.……更加地不可能！我還奢望些什麽？猶豫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