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龍心的眼淚開始一串一串的掉落下來。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雲羿，卻發現視線之前一片模糊。她擠掉眼眶中的淚水。好容易，雲羿的模樣才清晰了些許，但她卻覺得，她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你知道……”龍心搖著頭，向後頭挪去“你什麽都知道……你什麽都知道了.……”
雲羿輕歎了口氣“是的，我本以為，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我們之間就可以處之泰然。我們就還能夠像以前一樣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可是阿心，我發現我錯了。無論我怎麽裝傻，這並不能改變什麽。”
是的，這個的確不能起到什麽作用，相反，這隻會使得龍心變本加厲，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除去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雲羿慢慢站起身來，走到龍心身旁。龍心突然之間大笑了起來“是啊.……我一直以來，最害怕的就是我的所作所為，被你發現。沒想到，到頭來，我就是一個笑話！你明明什麽都知道了。那我這麽些年來，是自己在騙自己麽？是自己在嚇自己麽？我想要守護的東西又是什麽？”
雲羿垂下眼簾，輕歎一聲“阿心，我當真不知道……”
他還未說完這句話，龍心便已經粗暴地打斷了他“你不知道什麽？你是想說，為何我這般做？為何我要替皇甫尚華做事？為何我明明那麽那麽地愛你！卻要反你！雲羿！”龍心手一揮，頭上的發飾盡數落在了地上，那一頭秀發被迎麵而來的風吹得四處飄散。遮住她大半個臉龐，看起來，不知該說是淒美，還是恐怖。
她用手戳了戳心尖“那我今天便告訴你.……我害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
說完她發瘋般地狂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笑聲刺人耳膜，直到最後，她自個兒也笑得精疲力竭，捂著胸口，慢慢跪倒在地上，跪倒在雲羿的麵前。她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眼前，便是雲羿的一雙長靴。
“嗬……”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著那長靴上的紋路和刺繡，歪著腦袋“阿羿，你以為，婚後，你對我好，我就會滿足，就會有安全感……所以我就該好好地待在昊明侯府，好好地做你的嬌妻，好好地為你‘生兒育女’.……是不是？”
雲羿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抽回了腳，蹲下身來。
龍心揚起腦袋看著他，此時已近夕陽西下的時刻，金色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發痛。但在龍心的眼中，再灼人的陽關，終究及不上雲羿耀眼。
“你還是那般出眾……還是那般奪目啊.……”她伸手出去，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撫摸上了雲羿的臉頰，輕輕地蹭著。夫妻三年，她有多少次都是這樣撫摸著他的臉。雲羿本想掙脫開來，但觀望其眼神，終是下不了狠心。
龍心的眼神沒有焦距，她看著雲羿的濃眉，看著雲羿的俊目，逐個移了下來，一絲一毫，一分一厘都不肯放過。“阿羿你知道麽？有的時候，我愛你的完美，有的時候.……我恨你的完美……”
說著她摸著雲羿臉龐的手緊了緊，長長的指甲深深嵌入雲羿的臉龐中，壓出了幾個紅印“你知道麽？當年，我就是這麽一直仰望著你。當年的你，如此的高高在上，多少少女仰慕你！我得有多少的競爭對手？偏偏！我除了錢，什麽都沒有！而當年的你.……你眼裏就隻有洛凡安！”
“當年的事情，你還提它作甚？”雲羿別過臉去，扯開她扒拉在他臉上的那隻手“當年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沒有注意到你，隻是因為你和凡安的關係要好，所以才把你當做朋友。但那又如何？後來，我不還是娶了你？還是對你一如既往的好！”
“你對我好.……對我好.……”龍心重複了好幾遍才點頭道“是啊！全漠華的女人都羨慕我！羨慕我嫁了一個如意郎君！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心裏是如何的不痛快？如何的難過呢？”
雲羿不明白她的意思，努了努嘴。
“所有人都以為我很幸福！但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所擁有的幸福.……是偷來的！是你打算給另一個女人的！你給我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當年想要攢下來給洛凡安的，你愛她所愛.……恨她所恨.……我不喜歡吃芙蓉糕，但是因為她在你心裏紮根久了，所以後來你也送給我。我不喜歡薔薇花，但是就因為洛凡安她喜歡，所以每年我生日的時候，你都會送給我薔薇花！你可知道？每次我受到你那所謂的好，我的心裏是如何的悲切！你為何從來都不問問我，我喜歡的是什麽？我想要的是什麽？”
雲羿自嘲地一笑，扯了扯嘴角“這麽說來……倒是我的不對了.……”他仰頭看了看天空“我隻想給你我覺得最好的！倘若你不喜歡，你可以和我說。夫妻那麽些年，我竟從不知道，我對你的好，會成為你恨我的理由！”
“你當然不知道！”龍心揪著他的衣領一下子站了起來，雙目圓睜，怔怔道“有多少女人會容忍自己的丈夫，人誰在自己的身旁，心裏卻一直想著另一個女人？雲羿，你和我同床共枕三年！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你有多少次在夢中囈語洛凡安的名字？有多少次在迷離時想著她？你又知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心裏是有多麽的痛苦！我以為我得到了幸福，到頭來不過是一個空殼而已！”
雲羿疲倦地抹了把臉“所以你就做出這麽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來.……所以你就要傷害阿霽，傷害阿容，傷害嫣兒，傷害凡安.……所以你就要背叛漠華麽？”
龍心苦笑一聲，眼淚隨即掉了下來，她揚了揚眉毛“你現在覺得，我是個壞女人了.……是不是？”
雲羿笑著點頭，自己的眼眶卻紅了“是的.……”他說著說著，自己不由向前幾步。
龍心見狀急忙後退。
“怎麽？這麽怕我？”雲羿瞪大眼睛的同時手便探了過去掐住了她的脖子。
“阿……阿羿……”龍心驚訝得不能自已。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抓。
雲羿笑著笑著眼淚便流淌了下來……是的，他哭了……
“你為何要背叛我？”他厲聲喝道，喘了幾口氣之後繼續說道“阿心.……你做我的妻子，我本想好好待你！你是石女，我不在乎！你不能和我同房……我可以忍！你不能生育……我也可以忍！你到外頭去抱了一個和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孩子……我也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我甚至可以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養！因為我不想給你帶來任何的思想負擔！我不想給你帶來任何的歉疚感！可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你根本就不會有什麽歉疚感，在你眼裏，什麽事情都是別人欠你的，什麽事情，都是別人做的不對！你隻是反抗罷了，隻是想要奪回自己的東西罷了……我說得對不對？”
龍心瞪著他，她很想從他的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溫柔，但是沒有.……在他眼裏她隻看到了燃燒的怒火！
龍心闔上雙眼，她知道，雲羿這次是真的動怒了！雲羿有自己的底線，這個底線，是任何人都無法跨越的！那便是他的親人……任何試圖傷害到他親人的事情，都不可原諒.……都該死！
“是……”龍心哽了哽嗓子，艱難地從嗓子眼中吐出一個字眼“你殺了我吧……”
她閉著眼睛，等待著雲羿卡著她脖子的手收緊，等待著這個她最愛的男人來結束她的生命。
等死的時間過得慢的可怕，隻是短短的一時罷了.……她卻好像過了幾百年之久。但待她睜開雙眼後，發現雲羿還未動手。
不但沒有動手，他卻已經淚流滿麵，額頭上的青筋跳動著。
“你是該死.……知道為什麽麽？”雲羿開口，卻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龍心苦笑了一聲“因為，我不該傷害你最親近的人……”
雲羿仰著頭，想要將眼淚重新灌回到眼睛裏，可已經流淌出來的淚水，怎可能收回去，於是乎便溢了出來，爬的他的鬢角一片濕潤“你的確錯了……但你錯得更加離譜的是，你為何要低估自己？為何要低估我？”他的手繼續加緊“你憑什麽以為，這三年的相處，不能改變些什麽？你憑什麽以為，我的心便是石頭打的，我為何不會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