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洛凡安頓了頓，她有些猶豫，雖然知道雲霽後來也去曆練了一番，但這件事.……
她忽然抬起頭問道“雲霽.……你知道情蠱的事情？”
雲霽的表情十分複雜，他抬頭望了望那天井，唏噓一陣，緩緩地道“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你以為我是從何得知你身上的情蠱之事的？”
“你……你知道.……？你知道！”洛凡安不自覺地開始重複自己所說的話，另外，她惶恐地發現，自己竟然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你……你既然知道.……知道……”
她雪白的臉龐上因為興奮而變得酡紅一片，熱熱的感覺抵著假臉皮，有一種悶熱而不舒服的感覺，但此時此刻，她竟然也不在乎這丁點不舒服了，隻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雲霽，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你……”
“大小姐，別慌嘛……”雲霽一麵伸手拍弄著她的後背，臉上那玩味的神色仍然不變“你是想問，我知不知道，洛好有無在我身上種植情蠱？”
他居然自己說出來了！
洛凡安驚詫地瞪著他。
他還有什麽不知道？等等！若是他當真知道情蠱之事，怎會不考慮自己和洛好的邂逅是否是有人暗中安排的？怎會不產生懷疑？怎會到現在，一丁點動靜都無？
此事，未免太過蹊蹺.……
“你知道情蠱的事，那你有沒有想過？有沒有想過！”
“有啊.……”雲霽的臉色看起來非常平靜“而事實證明，她的確是動了手，隻不過，我中的量比較淺，所以達到的效果，比預期的要差一些罷了.……”
洛凡安皺著眉頭，她不太明白雲霽所指為何。
雲霽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你自己也是中過情蠱的人，可是知道，情蠱並不是一勞永逸的東西。這玩意雖是依照人的血液流向行走的，但每個月，便會更新一次。舊蠱在體內無法發揮完全的力量，隻有依靠每個月不斷輸入的新蠱，才能將蠱蟲的效果達到極致。”
洛凡安似乎聽明白了一些，無怪乎自己在後莊呆了三年，身上的情蠱便淡了許多。
“我的確是中了情蠱，而這情蠱，也的確是洛好的鮮血養成的，隻是我中的，隻此一枚而已，這情蠱對我來說，發揮不了什麽樣的效果，也無法對我產生約束。唯一的效果，隻是在我服下的頭一個月，令我對洛好產生了莫大的好感罷了。”
洛凡安恍然大悟“所以說……藥效隻有一個月？”
雲霽點頭“不錯.……頭一個月，我在情蠱的唆使下，對洛好產生了很大的好感，希望時時刻刻地見到她，我也說不上她哪兒好，隻是有這樣的一種感覺罷了。但當藥效過了，我便覺得她不過如此而已，甚至還會覺著她非常醜陋，但等到第三個月時，我便有了懷疑。”
雲霽停了一下，歎道“我雖說不是什麽非常癡心的人，但對感情一事，也並非會中途斷出，所以，這事情來得太過蹊蹺，蹊蹺的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我自己……”
“故而你去查了？”
“不錯！”
雲霽臉上堆著苦笑“你猜，我最終查出的是什麽結果？”
洛凡安並未回答，隻是那樣看著他搖了搖頭。
雲霽笑道“我原來想著，洛好是看中了我，所以才在我這裏下了情蠱，但我當真去查了之後，發現事情卻不是這樣的。即便是洛好這樣的人，都看我不上呢.……”
洛凡安一滯，顯然有些聽不明白。這情蠱不是洛好給種下的，那怎會夾雜著 洛好的鮮血呢？
“洛好自己並沒有情蠱，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說龍心這裏有皇甫尚華提供的新鮮情蠱的樣本，於是……她偷偷地偷了一個掉了包，以自己血作為引子，做出了情蠱。但她當時想喂下的，卻是大哥，而非我。隻不過是我誤食了大哥的湯羹，這才中了她的招.……”
他這麽一說，洛凡安算是完全明白過來了，這整件事情的始末也就清楚了。
無怪乎雲霽會突然對洛好產生這樣的感情。無怪乎洛好即使是得手，依舊對雲霽挑三揀四，遲遲不願下嫁。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洛好一開始看上的人不是雲霽而是雲羿！
“嗬嗬嗬嗬.……”雲霽開始笑了“你可知，這件事給我帶來的打擊有多大麽？若是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可能我不會這麽受打擊。但若是一個像洛好這樣的醜女人也嫌棄我，不肯嫁於我，這當時簡直對我是一種羞辱！但後來仔細想想.……難道不是這樣麽？我當時所有的一切，我所仰仗的，盡數都是大哥給予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不是我用雙手去掙來的！洛好說的沒錯，我的確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呐……那我有什麽資格來對別人挑三揀四？所以，我後來才對大哥說，想去軍營曆練，想去打一片自己的天下 。旁人都道我是為了洛好，實際上， 我隻是想成全一下自己罷了.……大哥說的對，這天下那麽大，若是不出去好好看看，會抱憾終身的.……”
怪不得他後來去了軍營，隻是這事情雖然看上去說得通了，但細細咀嚼，還是有些不對勁的澀味。
“不對啊……不對啊.……”洛凡安喃喃道，猛地瞪著雲霽“按照你剛才的說法，那你早就對你洛好沒有任何感覺了，為何你後來還是表現出那個樣子？為何你後來還是執意要娶她？”
她說得十分大聲，在空曠的牢房中，回音陣陣。
雲霽伸出一根手指放於嘴前，長長地“噓——”了一聲。
“不要這麽大聲啊.……”
洛凡安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定了定心神，重新審視著雲霽，一字一句道“你可以說了……為何？”
雲霽撇嘴一笑“為何？大小姐，你覺得，洛好從龍心那裏偷出情蠱，那龍心會不會知道呢？換句話來說.……皇甫家會不會知道呢？”
洛凡安突然感覺一股熱流衝上了腦頂，張了張嘴巴，缺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們 一定是知道的吧……那你再猜猜，他們知道後，會怎麽想呢？”
洛凡安隻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你一直在裝？”
“裝得我十分辛苦呢.……”雲霽挑了挑眉毛，嘴角彎出一絲的弧度“你要知道，虛情假意，這本不是我的專長，成天對著一個醜女發癡，想想都覺得痛苦.……但人生在世，總得自己學會如何如何虛以委蛇，應對不同的人才是，你說是吧？”
洛凡安撫摸了一下額頭“你這麽做，是想保護阿羿，是麽？”
雲霽並不急著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斜眼一笑，淡定地說道“在沒有摸清敵人的心思之前，我並不確定自己能否真的打得過他們，但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敵我力量殊途的時候裝傻，敵方再強大，終究是不屑於和一個傻子做計較。這個時候越是鋒芒畢露，越是容易樹大招風。相反，越是韜光養晦，越是有機會扳回一成！”
洛凡安至今為止算是明白了雲家人的思維方式了.……雲羿也就罷了，他不得不顯露鋒芒，因為漠華需要他一個人來獨當一麵。但他的兩個弟妹就不同了.……隱忍裝傻了這麽多年，實際上心裏比誰都要明白清楚！
“你打算裝到什麽時候？難不成，為了裝傻，你還當真願意娶我那個妹妹？”
雲霽攤了攤手“大小姐……我為何不娶呢？”他見洛凡安顰眉做出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又繼續解釋道“洛好的計謀能夠被我輕易拆穿，那便說明她本身就不足為據。有這樣一個女人在身邊打馬虎眼，在敵人麵前，我便顯得更加無知了。再者說，洛好再怎麽不好，總也算是你洛家的血脈，漠華的小姐。我若是娶了她，將來我的身份，可便利了許多了啊.……”
“嗬……”洛凡安闔上雙眼“說到底，你還是在利用她。”
“大小姐要鳴不平？”雲霽瞪大眼睛“在這個世界上，若是還能夠被人利用，可算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因為這至少說明.……你還有被利用的機會.……你這個人，還有價值.……這個道理，對洛好來說，再適用不過了！”
洛凡安心中雖然不太舒服，但當他這樣一說，自己反而沒有了辯駁的理由。洛好再怎麽說也是她的親妹妹……如今洛帆已然不在了.……那這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