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追憶往事
“你不會？”洛凡安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臉上幾近瘋狂之色“皇甫尚華是什麽人？他一直以來就是與阿羿作對，你幫著他，難道是對阿羿好麽？”
“皇甫尚華？皇甫尚華不過是讓我代為照看靜房中的那位大公子而已，你是早就知道了吧？阿羿也早就知道！那關在靜房中的根本就不是大公子！阿羿早有防備，準備好了假經書順著通道往外頭傳，我也隻是順水推舟罷了！談何危害？”
洛凡安後退兩步，原來她也早就知道了。原來曲瑾彧假扮洛召樓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並且，她也知道雲羿在給曲瑾彧的普華經中做了修改，隨後往外傳送的事情。
“那麽.……”她搖了搖頭“雲容呢？你為何要害她？她總是和你無冤無仇吧？她是阿羿最疼愛的妹妹，你為何要和她過不去？”
龍心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你以為……我願意？你以為我想這麽做麽？”
“不要和我說你的理由！”洛凡安怒吼道“你隻要說！是不是你做的！你有沒有這樣的念頭？”
龍心深深地吸了口氣“洛凡安，在告訴你這件事情之前，你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為什麽聽了皇甫尚華的話？”
洛凡安瞪著她，看來她是默認了……她當真存著害雲容的心思！
但好奇又促使著她沉默不語，想聽聽她究竟有什麽話說！
“我之前說到哪裏來著……”龍心以手加額，想了一會兒，突然敲了敲腦袋，繼續說道“是了.……在我非常矛盾的時候，我的三姐告訴我，她知道，有一個高人，能夠讓我擺脫這樣的煩惱.……”
洛凡安不耐地插嘴道“就是皇甫尚華麽？”
龍心既沒有急著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她的目光暗了下來，睫毛顫動了兩下，看著地上幽幽道“我當時高興極了，想著就算死馬當活馬醫也好啊！接著，她帶我去見了一個人，那人並不是安國公，但她的確有一雙好手，能夠活死人肉白骨。我親眼看到她隻用了一根金針，刺入一盲人的眼中，撥弄了幾下，那盲人不久後，便立刻見光了！她自稱是個胡人，那手‘金針撥障’的手法也是祖傳，但當我向她吐露出我的病因時，她卻神秘地一笑，對我說‘龍姑娘，無論什麽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您可願意出合適的價碼來治療你的病？’我當時以為她說的是金錢，這樣的東西，我龍家要多少有多少，當然是答應的。可那女子不同與旁人，對於我拿出的錢財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她衝我一笑，反問了我一句：若是不能和心愛的人成婚，即使擺脫了這副石女的身體，又能如何呢？”
洛凡安聽出了點意味來，龍心口中的胡醫顯然話中有話，怎麽？難道她說的便是之後發生的事情麽？
“你知道麽？在這之前，我對阿羿已魂牽夢縈，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能守候在他身邊，那胡女說的對極了！我想要擺脫石女的身體，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與他長相廝守，若是不能，我情願做一輩子的石女.……”龍心眨了眨眼睛，使勁將湧出來的淚水屏了回去，那熱辣辣的感覺刺得她雙眼極酸。她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凡安.……你是能夠體會的，愛情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麽重要的事情……男人們除了愛情，尚且追名逐利，但女人除了愛情，一無所有。沒有了情郎的愛，我是活不下去的。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給了自己一具同正常女人一樣的身體，讓我能夠開開心心地嫁給阿羿麽？”
“所以你和她做了交換？”
龍心猛地抬頭“是的！我做交換了！如果是你，若是能讓你一下子嫁給你一生都在祈求的幸福，你會不會做這筆交易？”
洛凡安垂下眼簾，在與龍心的這段對話之前，她責備過，埋怨過，憎恨過，但當龍心提出這個問題，直麵她時，她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是啊……自己有什麽資格質問龍心？這不過是人的一種本能罷了。若是能夠做交換，若是自己也處在與她相同的立場，恐怕也是會選擇同樣的一條道路.……
“事實是，他們給我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龍心理了理思緒，她此刻的傾訴欲望極為強烈，恨不得能夠挖空所有的心思，都一股腦兒地給說出來。
“他們醫治好了我，與其說是醫治，倒不如說，我是經曆一場極為苦痛的淩遲！我的那處地方，被那胡女挖出了一條狹小的路徑，那胡女說為了不使傷口潰爛，後頭連續又填了好幾次藥草。我痛得暈死過去，醒來後又痛暈過去，反反複複，不知經曆了幾次的輪回。整個人像是脫了一層皮。對外，我也隻敢稱自己是患了疾病，就這樣，整整四個月啊！我痛了四個月，苦了四個月！那種剜心般的疼痛，現在想想，都不知我是如何過來的。我隻知道，在最痛苦的時候，我想著阿羿，想著自己隻要能夠挺過去，有朝一日，就能成為他的新娘！於是，我便熬過去了，那四個月，阿羿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康複了之後，我足足瘦了一圈，加上腳小，連步子都邁不開，隻能扶著欄杆一點點的挪動。等我病好了，頭一件想要做的，便是能去見他！去看看他！”
龍心一下子眉飛色舞，她的雙眸晶亮，充滿著幸福，那樣的眼神就好像初戀的少女般靈動“我見著他了！在穆梓園的假山後頭。我記得，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我極少看到他穿得這般素淨，那天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頭發看上去有些偏棕，好看極了，我一下子便看癡了，呆呆地站在那邊，忘記了要對他說什麽。他卻很和善，對我笑了笑，隨後有些難過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問我看上去為何如此憔悴，病是否痊愈了，還說要讓他府上的大夫照看我一下。凡安，你知道麽？也許他當時隻是出於對於普通朋友的關心，也許他隻是因為咱倆的關係才對我關愛有加，但那時的我，一下子覺得，之前所有的苦痛，全都消散了！我覺得，為了他，我所承受的都值得！都應當！同時，我也知道……我這輩子是離不開他了.……”
洛凡安沒有回答，她很想說知道，她明白這種感受。當年的龍心，就算讓她為雲羿去死，她都是願意的。可她萬萬沒想到，龍心居然是付出了那般慘痛的代價。
方才的描述，即便她隻是一個旁聽者，那話語劃過耳膜時，她都能從那看似平淡的語氣中捕捉到那曾經經曆過的徹骨疼痛。那是何等殘忍的淩遲！洛凡安難以想象，倘若是她，恐怕也鼓不起這麽大的勇氣！
“你後悔麽？”她不由地問出了這麽一個傻傻的問題。
後悔麽？
龍心怎會後悔？
從頭到尾，她要的，都隻是雲羿而已……
“嗬嗬嗬嗬.……”果然，龍心笑了“你覺得呢？洛凡安，你知道麽？在你出事的那一年，我有多後悔！有多遺憾！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的！若是我早些知道，代替你嫁給阿羿，是以你的性命做代價，我情願自己不曾擁有過！”
洛凡安怔在當場，自己完全相信的答案被否認，可龍心給出的理由，卻是因為她……她不曾後悔背叛阿羿，卻後悔背叛了她們倆之間的友情，後悔她受到了傷害.……
果然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麽？
龍心笑了一會兒，繼續坐下道“可是，後來，我已經習慣了沒有你的日子，習慣了你已經‘死’了的消息。你知道麽？和阿羿在一起的三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這段感情，是比我的命，比所有的一切，都要寶貴，唯一令我珍視想要嗬護一輩子的東西！我可以死，但絕不能讓任何人來破壞它！”
她頓了頓，歎道“洛凡安，你知道我現在是怎麽想的麽？若是你真死了，那該有多好！阿羿他就屬於我一個人，誰都搶不走！你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
洛凡安冷冷地道“因為我需要回來，拿走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是啊.……本該屬於你的……”龍心失魂落魄地傻笑“那天，阿羿說，他要去苗疆.……我其實知道，去苗疆隻是一個借口，他隻是想來看你！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該做什麽，我抓住阿羿，想著在他身上留下點印記。想著讓你洛大小姐也試試，我當年那種嫉妒卻無奈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