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鏗鏘有力
雲容將手中的紙條疊好，慢慢地移到了火燭旁引燃了，她怔怔地看著那嫋嫋的青煙，眸中閃爍不定。
“我們.……去看看他吧！”
雲容震驚地回頭，卻見洛凡安那雙美麗的眼睛中已有些濕潤閃光了，雖說她掩飾著眨了眨眼睛，並別過頭去，但還是被眼尖的雲容給捕捉到了。
那是失望複雜的淚水.……
“你去？還是我去？”
雲容不想多做評論。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想法，她不能依照自己的判斷而去否認別人。所以她並沒有多說些什麽，隻是低著頭，等待著洛凡安的回答。
“我們.……我們可以一起去……”
洛凡安憋了半晌，隻留下這麽一句話。
“我剛出浴完，不想再看到什麽肮髒的人.……你要去的話，我帶你到門口後自個兒進去吧，門外的侍衛是不會阻攔你的。”
雲容斜睨了她一眼，起身披起外衣，並對著鏡子將濕發梳理好“隻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曲瑾彧現在的脾氣，你應當是有所了解的，他要是有什麽不敬的舉動，你可要照顧著些自己！”
她說完便回頭要走，洛凡安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容兒.……”
“怎麽？”
“你是在怪我？”
洛凡安目光盈盈帶著些許期待地看著她。
雲容長長地歎了口氣“怪你作甚？以前不過是你被蒙蔽了罷了，現如今，你全都知道了，該如何做，如何取舍……我相信你自有計較……”
雲容繼續向前走，扭在洛凡安手中的衣袖隨即脫手而出，帶著輕微的皺褶垂在衣帶兩旁“想好要去的話就快些走吧……再晚一些，我怕府裏其他人會講閑話……”
洛凡安一咬牙，接過自己的外衫披上，跟著雲容，又一層層地走上了階梯。
去靜房的路沒有變，隻是這一次，雲容不再讓她蒙著眼睛了，而是就這麽光明正大地拉著她往那塊兒走。
這一次，洛凡安才發現，去靜房的路，原來途中必須得經過雲羿的房間才能依次往下行走。一路上打開了三四個機關，在進入靜房外廊的小道那處時，兩旁守著的侍衛增加了三列。想來是皇甫尚華來過之後，徐進良不放心，特地調來的。
侍從們仍舊和之前一樣，麵無表情，即使見到她們之後，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
他們的樣子，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雲容隻是在正常的時間正常探視罷了。
“你待會進去，我在外頭等著，一有事，你大聲叫喚就行，我聽得到.……”雲容低聲囑咐著。
洛凡安一路上一直不停地在大喘氣，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自己隻不過是去見一個故人.……
這個故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沒什麽了不起的.……他隻是欺騙了自己十年，妄圖助紂為虐罷了。洛凡安在心中不停地安慰著自己。但手心中仍然不住地冒出汗來，她時不時地將手心在衣服下擺蹭著，企圖掩飾這種尷尬。
“我知道……”
說話間，兩人已到達了靜房的大門口，為首的侍衛上前一步，單膝下跪，朝著雲容行了一禮“小姐，屬下還不知您已回府了。”
“起來吧……”雲容淡淡地應了一聲“我才回來，想送些東西給大公子，你們開一下門，讓我的侍女進去便是。”
那侍衛點頭“還是小姐記掛大公子，這剛一回來，就來送東西。”
雲容扯了扯嘴角，回敬了一個微笑。
兩扇大門被吱呀呀地拉開，洛凡安被裏邊的燭火刺了眼睛，邊用手擋著，邊走了進去。
她突然有些後悔了。
同一扇門，之前，她以為越過這扇門，能見到弟弟……
現在，越過這扇門……能見到昔日那口蜜腹劍的愛人.……
她咬著嘴唇，慢慢地將手移了下來，冷冷地掠過層層疊疊的燭光，看著中間那個挺拔的身姿……
那和洛召樓一模一樣的麵孔……
“今日，不是已經送過東西了麽？”
曲瑾彧緊閉著雙眼盤膝坐在燭火中央，一如三年後洛凡安第一次見到的一樣。
冷靜……高貴……沉默……
若非已然得知了他的身份，洛凡安幾乎又要再一次上當。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淚水已然在眼眶中滾來滾去。
遙想當年，這個男人，也曾經背著自己亂晃，也曾經為了替她摘一朵鮮花爬上陡峭的山壁，也曾經在花前月下對她海誓山盟.……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夢麽？
若的確是夢，的確是情蠱在作祟，為何此時此刻，她的心口，會這樣地疼痛？
曲瑾彧見她遲遲不回答，皺著眉頭睜開眼睛，挑了挑眉“是你？”
洛凡安的脊背緊貼著大門的內壁，咽了口口水，點頭“是我.……”
“你來做……”曲瑾彧原本懶洋洋地想要再次閉上眼睛，然而雙眼馬上睜開了，精光外露，整個人的精神頭似乎馬上被提了起來。
“你來了？你不是跟著你家小姐去昌頤侯府了麽？既然你都回來了，那你們家小姐呢？”
他越走越近，洛凡安被他逼得隻想後退，卻發現沒有了後路，隻得直起腰來梗著脖子，注視著他熱切的雙眸“是的.……”
“咚——”
曲瑾彧一下子興奮了起來，手臂伸了過來，一下子撐住了洛凡安身後的牆，將她逼至最近處，睜大雙眼“她在哪裏？她為何自己不來見我？”
洛凡安蹙著眉，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砸了下來。
是真的麽？瞧曲瑾彧的樣子，這樣地著急，這樣地上心，這樣地緊張.……回想方才那張字條上的內容……他是真的對雲容.……
那她算什麽？這麽多年來，他們兩個算什麽？
曲瑾彧隻道是她被自己嚇哭了，看她哭了一會兒，有些老大不耐煩，心中的火氣一下子被吊了起來，激動地扣住她的脖子，像拎小雞也似地將她拎到一旁。
“雲容呢？她人呢？難道.……”他一下子鬆了手，怔怔地坐在了地上“難道那些傳聞是真的？雲羿他真想把妹妹嫁給裴鑠？”
曲瑾彧鬆手時，洛凡安整個掉落在地上，屁股那處傳來一陣刺骨的痛。
她隔著朦朧的淚眼，看著曲瑾彧焦急的樣子。
身上的痛感居然有些衝刷掉了內心的迷茫。
她不該做夢了……
是啊……他本就是騙她的.……
她還在期待什麽？還在奢求什麽？還在渴望什麽？
難道還要再次陷入這場糾葛中，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麽？
洛凡安伸出手臂，慢慢地擦去了臉上的淚痕。
“侯爺他……的確有這個打算.……”
曲瑾彧如遭電擊，整個人似乎被抽走了魂魄般，失去了主心骨，好半晌，膝蓋才一彎，慢慢地坐在了其中一層階梯上。
“怎.……怎能這樣？雲容！雲容她是什麽意思？她不會同意的！”
洛凡安看著他發瘋似的樣子，突然有了一種報複般的快感.……
原來他也不好過.……
原來他也有傷心難過，撕心裂肺的時候啊……
洛凡安冷笑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大公子不知道呐？”
“我怎會知道？你說！究竟怎麽樣？”
“嗬嗬.……小姐她一開始，是怎麽都不同意的。但後來小姐說，大公子現如今變成這樣，她也不得不再做打算了.……”
曲瑾彧臉上露出悵惘之色“再做打算？她打算怎麽再作打算？另選裴鑠麽？哼！他也配！”
“裴公子對小姐很上心呢.……大公子不在外頭，自然是不知道的。在您這兒，小姐得伺候您，可在裴公子那兒，可是事無巨細，都無須小姐操心的啊.……”
曲瑾彧的臉色有那麽一刹那的灰敗，他疲倦地閉上了雙眼，將臉埋在手掌中搓弄了幾下“讓你們家小姐過來，我有話要對她說……”
洛凡安冷笑一聲“小姐若是願意過來，現在站在這裏的該是她了.……”
“她還是恨我……恨我……是麽？”
洛凡安突然覺著很好笑，她很想告訴曲瑾彧，雲容不止是恨他！
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惡心！
“我猜是的！”洛凡安笑道“如若不然，小姐也不會答應去昌頤侯府。”
“你去告訴她，我這邊，還有一個她所不知道的秘密，讓她過來，我想親自告訴她.……”曲瑾彧的神情說不出的疲倦“她來了就知道了。”
洛凡安後退兩步，她本想問他很多事情，但話到嘴邊，卻又是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