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樓
雲羿不說話，他已經習慣性地去忽略洛凡安這樣那樣的錯誤了。
她還有些迷糊，所做的事大多也都是不盡如人意的。這區區的一個識別錯誤，不在話下。
“走吧.……”雲羿調轉了頭，拉著洛凡安的手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等！”洛凡安突然停住腳步。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茂密的樹林，長睫微微顫動了下。
不對……她似乎.……沒有走錯……
“怎麽了？”雲羿見她停了下來，不由問道。
洛凡安不答話，隻是掙脫開雲羿的手掌，自顧自地一步步朝樹林逼近。
雲羿見她這般，也不想逆了她的意思，但又顧及到她的安全，緊隨其後。
洛凡安的步子輕快卻又沉重。
她能感覺到！是的！她能感覺到！
自己沒有走錯路！召樓就在前邊！
錦鞋踏著濕軟的鬆泥，綿軟而又曲折。
陽光穿透過斑駁的樹影，照耀在洛凡安的臉上。像是投上了一層神秘莫測的麵紗。雲羿跟在後頭。隨著一步步地逐漸深入，他臉上的神色也沉澱了下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洛凡安指的路並沒有錯。這裏有問題.……這裏太靜謐了！連蟲鳥鳴叫的聲音都無。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甚至有些可怕了！
雲羿運起內勁，暫存於丹田之中，手心也慢慢聚攏，使得真氣在手掌的中心匯聚成一團。他撥開洛凡安，將她擰到自己的身後，隨後依舊是拉住她的小手，警惕地向前走動著。
“知啦知啦！”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叫聲嘶鳴而來，仿佛欲要穿破人的耳膜。
洛凡安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雙耳，並且閉上眼睛。
雲羿不敢怠慢，轉身巡視了下四周，卻找不著聲音所發之處。
他的一雙眸子緩緩地閉上了.……迅速地運作著體內一切可以驅動的部件，循著聲音發出的地方。
那聲音過後，便又是久違的靜謐。洛凡安鬆開雙手，睜開眼睛。卻見雲羿雙目緊閉，眼球隔著薄薄的眼皮轉動著，似乎是在辨別著方向。
突然，他的一雙眸子霍然睜開，緊接而至的是他的動作。洛凡安沒有看清他究竟做了什麽，隻覺著一道強光自視線斜側方猝然劃過。帶著難以言喻的迅猛。
“啊！”
不遠處傳來叫喚聲。
“嗬嗬.……狐狸尾巴，終究是露出來了麽.……”雲羿扯了扯嘴角，帶著些嘲諷的語氣說道。
洛凡安循聲看去。雲羿所射之處本是一片綠蔭，現今，那片茸茸的草地抖動了起來，並以一種詭譎的方式迅速地變幻著自己本身的顏色。
整個過程，洛凡安難以形容，就好像一塊玉石，曾經被泥土包裹著，而現在，澆以清水……於是乎，這塊玉石便洗去鉛華，恢複了自己本身的樣子。
雖然這個比喻不太妥當.……
洛凡安皺著眉頭，看著樹叢演變成的那個人形。
“不愧是昊明侯，與傳言中的一樣，果真是名不虛傳.……”
洛凡安咬了咬嘴唇，她怒視著眼前的那個少年.……或者，稱他為努雄或許更加合適。
“你果然有問題！”洛凡安雙手握拳。
努雄輕鬆地一笑，將視線從雲羿身上掰了回來，衝著洛凡安笑道“凡安大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呸！”洛凡安啐了一口。
上次他見著他們的時候，他還裝作不認識她，看來，一切都是裝的！這人是早有預謀的！
“大小姐好似不太想見到我啊.……”努雄一麵擦拭著臉一麵走來“可我卻是帶著天大的好消息才前來覲見小姐，隻為得大小姐一笑的。”
洛凡安幾乎能夠聽到自己的一口銀牙咬得“咯吱咯吱”作響的聲音。她剛要接話，雲羿卻攔住她，將她護在身後“你可以說了！”
努雄一刹那間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笑彎了腰。雲羿十分有耐心地待他笑罷後，歪著頭又將剛才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你，現在，可以說了！”
努雄擺擺手“昊明侯，你這麽著急知道做什麽？事情可關係到你親愛的大小姐，你真的有興趣知道？”
洛凡安遠聽他的這番話，心中不免有些著急和慌張。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事情有關於她？是哪方麵的？
然而她現在的確沒有多少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了。因為身在雲羿身旁的她，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流劍氣又開始變化了。
雲羿的頭發飄舞著，然而詭異的是，這邊沒有任何的刮風的痕跡。
所以他一定是怒了，且怒到了極點！
“我，讓你說！你若現在不說，待會，可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努雄雖遙遙地站在另一頭，但雲羿惱羞成怒的表情落在他眼中，還是受用得緊。他滿意地享受完雲羿的表情後，收斂了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殘忍和果決“你心愛的大小姐背著你偷人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胡說八道！”洛凡安的拳頭拽得緊緊的。
不行！她要撕碎眼前這個人！
不能任由他在這裏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努雄挑了挑眉毛，回眸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雲羿的身上“昊明侯，你聽說過‘海市蜃樓’麽？”
雲羿的薄唇抿著，並不接茬。
“啊呀，不說話啊，那事情可就麻煩了……”努雄貌似輕鬆地走了一圈，隨後止步於他的跟前“常人都道是，海市蜃樓是蜃在吐息才造成的幻象，其實不然，這隻不過是沙漠中的一種自然現象罷了。巧的很，我對這海市蜃樓，頗感興趣，研製成了一種蠱，現在在昊明侯麵前露一手，還望不要見笑……”
雲羿淡淡地回到“本侯沒興趣看你這些猴把戲！”
這話極冷，蘊著濃濃的怒氣，自空氣中彌漫開來，讓即使在一旁的洛凡安也覺著不寒而栗。
可努雄卻似乎沒有感知到這種可怕.……又或者說他感知到了，卻並不在意。他隻是按照自己的心情和預先準備好的計劃，自腰間的鹿皮囊中掏出一小物。
洛凡安的心砰砰直跳起來，她知道，努雄拿的，絕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她又不知該如何阻止，隻是握緊了拳頭，緊張地觀瞻著他的動作。
“昊明侯……有沒有興趣，你待會才會知道.……”
努雄說完，將手中所握之物一拋。那東西直襲著雲羿的麵門而來。
而雲羿卻沒有怎麽動，他看著這東西，胳臂一檔，腕間的彎刀已將襲來之物擊了個粉碎！
所有事情幾乎是在蠱蟲被擊碎的一刹那停滯了。
雲羿的腕刀劃破蠱蟲身體的同時，軀體破裂開來，粉碎成億萬星點，飄彌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而雲羿的眼神也在刹那間被眼前的景象奪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洛凡安不明就裏，隻覺雲羿眉頭的那個疙瘩越來越緊，不由頗感好奇。
當她回過頭去，想要看一看雲羿到底看到了何物時。她的魂魄似乎也在瞬息被抽空了。
蠱蟲爆裂開來所化成的細碎星辰合成了一個景象，無比真實！無比清晰！
在那個虛渺的畫框中，雩風正掰住她的肩膀，俯身親吻她的眼睛.……
洛凡安的身體一下子顫抖起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大聲叫道，順手扯住雲羿的手臂“不是這樣的！阿羿！沒有這回事！”
雲羿漆黑的瞳仁中的溫度慢慢褪去，他沒有看她，而是將目光冷冷地移到了對麵那處笑得誌得意滿的努雄身上。
“你使得什麽妖法？”
“妖法？”努雄仿佛聽到了極為好笑的笑話，笑彎了腰。他一麵喘氣，一麵捂著胸口道“昊明侯，我似乎忘了告訴你了。海市蜃樓並不是虛無縹緲的事情，它所反應的事物，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隻不過由於一些溫度和反射的原因，讓發生過的事情暫時被寄存起來，又到特定的時候進行了一個展現罷了！”
他興奮地看了下怒氣衝衝的洛凡安，繼續說道“所以說……方才你所看到的那個虛像，它真實存在過，發生過……你覺得怎樣？昊明侯……”
“你挑撥離間！”洛凡安怒斥道，同時拉住雲羿的手“阿羿，別信他！別信！”
雲羿仍然冷靜地杵在那裏，不說半個字。許久，他的眉頭才緩慢地舒展了開來“是真的又如何.……不是真的，又如何……”
努雄一怔，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沒有動怒，而是就這麽丟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這下他倒是有些著急了，在他的預期中，雲羿該是惱羞成怒，該是憤怒不已，該是急得雙腳亂跳然後停下來指責洛凡安才是。
若是這樣的話，倒是能夠讓他有可乘之機。
可是他沒有.……
那事情，似乎就有些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