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削藩難
泰昌鐵青著臉坐在那裏翻了好一陣，這才抬頭威嚴道：“關於宗藩的問題，大家有什麽看法？”
一眾親信重臣聞言，皆是目瞪口呆。
皇上不是召集大家來商議怎麽剿滅反賊嗎，這會兒怎麽一開口就是宗藩的問題？
說實話，宗藩的問題嘉靖朝和萬曆朝都有人提過。
不過，提過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沒辦法啊，宗藩都是皇室宗親啊，你勸皇帝去收拾自己的親戚，那不沒事找事嗎？
大家心裏其實都清楚，任憑宗藩這麽無限製的膨脹下去，大明王朝遲早不堪重負。
奈何，削藩這事提不得啊。
成祖這一係可就是因為削藩而靖難，從而奪取了江山，你跟人家說削藩？
再說了，就算是皇帝，削藩好像也沒什麽好下場，就比如，大明曆史上唯一一位明確提出要削藩的建文帝。
建文帝的結果如何，是個人都知道，削藩都把自己給削沒了！
這些藩王，搞別人不行，搞起自己人來還是很厲害的，惹不起啊！
禮部尚書鄒維璉皺眉沉思了一陣，這才小心的道：“皇上，微臣鬥膽，我們可以效仿先帝世宗，適當消減宗藩祿米，已緩解朝廷壓力。”
這法子有用嗎？
你消減祿米的速度能跟得上人家生育後代的速度嗎？
再說了，你再怎麽消減，總不能讓人餓死吧。
一家十來口甚至幾十口，你就給人發一個人的祿米，其他人怎麽活？
這些皇室宗親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奴仆一段！
消減祿米要能解決問題宗藩的問題就不會發展到這麽嚴重的程度了。
泰昌聞言，不由皺眉道：“消減宗藩祿米隻能治本，不能治根，如果他們不能自力更生，削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削了，再怎麽消減祿米也不能削到人家活不下去啊，要是削到人家活不下去了，會怎麽樣？總之，消減祿米不可能削到人家餓死，宗藩人口這樣不斷膨脹下去，總有一天會削無可削。”
這話的確沒錯，一個人要活下去一年少說也要五石米，你再怎麽消減宗藩祿米也不可能削到五石米以下，宗藩人口如果這麽膨脹下去，不出百年必超五百萬，而就算把五百萬宗藩的祿米全部削到五石那也是兩千五百萬石。
整個大明朝廷所有稅賦加起來都沒這麽多啊！
也就是說，除非宗藩都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不出百年，大明必定被宗藩壓垮！
問題，讓宗藩自食其力，可能嗎？
這些人可是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突然不給他們飯吃了，能行？
一眾親信大臣都不敢開口了。
這是皇上自家的事啊！
泰昌見狀，幹脆咬牙道：“為今之計好像唯有削藩一途了，朕想收回所有宗藩土地，讓他們做生意養活自己，你們覺得怎麽樣？”
削藩的確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問題是，這個節骨眼上削藩恐怕會出事啊！
這會兒兵部尚書盧象升不在，內閣首輔徐光啟隻能代為提醒道：“皇上，微臣鬥膽說一句，這會兒西北已經夠亂的了，如果這個時候再削藩，那恐怕會更亂啊！”
這些藩王還敢造反不成？
說實話，還真有可能。
就好像建文帝，不說削藩還好，一說削藩，那些藩王立馬造反！
削藩就好像要這些藩王的命一樣，他們能不反嗎？
雖說這會兒藩王沒什麽實力，但人家有錢有糧啊！
你不說削藩的時候，他們可能還老老實實，不敢拿錢糧去招募軍隊，一旦你說削藩，他們還會坐以待斃嗎？
如果藩王再出錢出糧，招募災民造反，那可比那些本來沒什麽錢糧的反賊頭子可怕多了。
要知道，這些藩王不但有錢糧還有土地啊，他們憑借手裏的土地養活幾萬反賊都不成問題。
而且，這些藩王的子孫都多如牛毛，子孫上萬的都很正常，他們如果反起來，那真比現在的反賊可怕多了。
想到這裏，泰昌不由惱火道：“這些藩王，朕給他們想辦法，讓他們做生意賺大錢還不行嗎？”
呃，皇上，也就您重視經商啊！
徐光啟又想了想，這才小心的道：“皇上，微臣鬥膽再說一句，士農工商，商戶是最低賤的，您覺著藩王會做這種低賤之事嗎？”
不肯做生意？
那就讓這幫反賊先收拾收拾你們，讓你們嚐嚐自己作惡的惡果。
行，那就等著瞧！
泰昌微微點頭道：“嗯，現在時機的確不湊巧，這削藩之事就暫且不提了。”
徐光啟連忙拱手道：“皇上英明。”
還英明呢。
這隻是無奈之舉好不好。
泰昌緊接著便嚴肅道：“傳朕旨意，令孫傳庭率手下人馬鎮守鄖陽府、潼關、延綏府一線，防止反賊反竄回陝西。命曹文詔率手下人馬鎮守宣府鎮、保定府、大名府一線，防止反賊入寇京城。命盧象升率神機營回京，鎮守京城。”
啊！
一眾親信大臣聞言，無不目瞪口呆。
皇上這什麽意思？
徐光啟連忙拱手道：“皇上，微臣鬥膽問一句，山西和河南不管了嗎？”
那裏反正都是藩王的地盤，除了官道，都是那些藩王的，朝廷不但一文錢稅賦都收不到還得給他們發宗藩祿米呢，朕有必要派軍隊去保護他們嗎？
泰昌淡淡的道：“不是朕不管，朕隻有這麽多錢糧，隻能養活這麽多軍隊，難道，朕不管京城安危去管那些地方嗎？”
這個，沒錢沒糧的確是個問題。
不過，就算要守衛京城安全，神武營和神機營但凡調回來一個都夠了啊！
現在的反賊可沒什麽裝備，哪怕數量再多，在神武營和神機營麵前也不夠看。
徐光啟仔細想了想，很快便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他小心的拱手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讓這些宗藩來出錢糧嗎？”
泰昌微微點頭道：“對，要想徹底剿滅反賊，憑現在的這點人馬肯定是不夠的。反賊是打不過神機營和神武營，但是他們不跟神機營和神武營打，到處亂竄，我們也沒辦法。也就是說，要想徹底剿滅反賊，就得西麵八方將其包圍，讓他們無處可逃，這需要很多很多的人馬，現在，我們根本就負擔不起這麽多人馬的錢糧啊！”
他說的這個其實就是曆史上楊嗣昌“四正六隅、十麵張網”戰略的翻版。
那時候崇禎為了支持楊嗣昌的戰略可是發狠了，直接加征三餉，一年加征的稅賦都超過了一千二百萬兩。
結果是搞得民怨沸騰，反賊也因此越剿越盛，老百姓本來就沒飯吃了，你還加征三餉，加征三四倍的稅賦，這不是逼著更多的老百姓造反嗎？
所以，楊嗣昌最後也把自己給剿死了！
“四正六隅、十麵張網”這戰略本身並沒有錯。
要想剿滅反賊，那就必須十麵張網，讓反賊無處可逃。
但是，要實施這個戰略，指揮作戰的統帥必須相當的厲害。
像盧象升和孫傳庭都可以，楊嗣昌卻是不知深淺，硬要自己上，甚至不惜為此陷害盧象升和孫傳庭，這就是取死之道！
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不能橫征暴斂，加征稅賦，搞得民怨沸騰。
因為一旦加征稅賦原本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就更活不下去了，他們被逼無奈之下，唯有跟著人家造反！
這麽搞就是飲鴆止渴，隻會越剿越盛，越剿越多。
所以，這十麵張網的錢不能靠加征三餉來填，必須讓山西和河南的藩王來出才行，他們要不出，那就讓反賊把他們給搶了，給滅了，朕再派人去搶回來！
這麽搞的確有點冒險，不過沒關係，隻要時刻盯著反賊的動向，一旦他們搶了藩王，便派神武營甚至是神機營一起上，不讓他們憑借搶來的錢糧發展壯大就沒什麽事。
當然，如果藩王肯掏錢，那泰昌也會就近組織屯衛去鎮守藩王的駐地。
這樣一來，他手底下的人馬就會越來越多，隻要山西和河南的藩王都肯掏錢，實施十麵張網戰略的兵力也就夠了，到時候剿滅反賊就簡單了。
現在，就看這些藩王是要錢還是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