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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個夜裏,他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他說相信她,相信那孩子是自己的,相信她是愛自己的,相信她是真的不會離開自己……那麽,今天的結局還是這樣嗎?
她會不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來,陪他一起回去麵對皇帝……
不!
慕容赫飛快地遏止住自己的思緒,當時的局勢他毫無把握,絕不能讓她一起回去。
待他回神,發現眼前的黑衣女子正對自己點頭,而她那雙平靜清澈的眼中似乎流淌出了真實的信任。
他的心,一下子奇異地變暖了起來。
“你見過娘娘的臉,竟然不怕她?”小安黑溜溜的眼眸又閃亮了一些,不用說,他對這位和善友好的叔叔印象好極了。
慕容赫挑挑眉,目光在女子的黑麵紗上掃了一眼:“我為什麽要怕呢?”
“可是他們有的怕娘娘,有的還嫌棄……”小安話語說要一半,吞進肚子裏,走過去抱住女子的頭低聲道,“對不起,娘娘,我不是故意這麽說的。”
女子對他搖搖頭,視線從慕容赫的臉上隻稍微移開了一會,馬上又回過去,注視著他。
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奇怪的是,聽到他反問“為什麽要怕”時,她的心竟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動,充滿了感動和喜悅。
手指悄然摸向自己的臉,她當然知道這容貌多麽駭人,甚至有人將她當成女鬼……
不過,她習慣了,也淡然了。
隻要孩子平安,就算自己的嗓子嘶啞了,容貌變得醜了又有什麽關係?
孩子——就是她的命!
盡管,她怎麽都記不起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可是,她時常有種強烈的感覺——自己一定很愛很愛孩子的爹,所以才甘願付出一切代價換取孩子平安出生。
有些事情連她自己也無法解釋,孩子的出生,讓她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容貌被毀,嗓音嘶啞難聽,更甚的是她腦海裏一段最最重要的記憶徹底被掏空。
比如說關於孩子他爹的記憶……
每天望著孩子俊秀的小臉,她會不由自主想象著他爹的模樣。
那會是個怎樣的男子呢?
會像麵前的男人這樣高大挺拔氣勢逼人嗎?
“人的外貌隻是表象,就算有傾城容貌又如何?做人要看的還是內心。”慕容赫察覺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自卑,反思自己這五年真是改變不少。五年前他看女人的眼光極為挑剔,是寒兒改變了他……
小安拍手道:“叔叔說得對,娘娘也跟我說過,做人不能隻看外表,娘娘就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黑衣女子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極了。
慕容赫驚訝道:“你……會說話?”
黑衣女子沒有出聲,小安卻拉緊她的手,代為答道:“你也認為娘娘是啞巴?其實才不是,娘娘當然會說話,而且還會跟小安說很多很多故事,隻是……”
“小安……”黑衣女子不由自主地喊道,似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慕容赫明白了幾分,這嗓音的確難聽,粗嘎嘶啞,甚至讓人辨不出是男是女,更別說能聽出年紀了。
不過,他麵色平靜,沒有絲毫歧視之意,反而對她溫和地微笑。
“人要開口說話,是為了表達內心的想法,讓身邊的人理解自己,懂得自己。如果總是受其他因素限製,不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礙,那倒是跟啞巴無異了。”
他說著走到帳篷角落邊的桌旁,那裏有熱好的羊奶。
羊奶倒進碗裏,一共三碗。他不慌不忙地將碗排在一起,對黑衣女子和小安做了個手勢。
“別太拘謹,過來喝碗奶吧!雖然兄弟將你們抓過來做人質,但現在你們絕對是自由的,我也跟兄弟們都說了,你們是這裏的客人。”
“叔叔,你是第一個跟我們這樣說的人。”小安畢竟年紀小,被慕容赫的話一下子激起了興奮和熱情。他拖著黑衣女子過去,眼瞳輕鬆地轉動,“娘娘,我們終於遇到好人了,對不對?”
“恩。”這一次,黑衣女子真真實實地自願出聲了。小安端起一碗羊奶小心地遞給她。
“娘娘,你先喝。”
“謝謝。”她沙啞地回答,在慕容赫麵前真的拋開了顧忌。
慕容赫不由地笑出聲:“嗬嗬,喝吧!小安說你身子不好,回頭我讓軍裏的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女子感激地朝他頷首,又是一聲:“謝謝。”
她低頭注視著鮮熱的羊奶,轉過臉去,將麵紗輕輕掀起,喝了下去。
帳篷裏一時變得比較安靜,外麵呼呼的風聲拍打著帳篷外的簾子,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響。
小安又給女子遞上一塊幹淨的布帕,女子卻輕輕抓過他,帕子擦拭著他的嘴角。
那動作溫柔,眸光裏自然地流露出關愛。那專注的眼神隻落在孩子的臉蛋上,仿佛為他擦拭嘴角的奶漬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慕容赫本是不經意看過去,卻情不自禁被她的眼神給吸引住了。
多麽溫柔慈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