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訣別發妻
錢得金接到堂弟拍來的電報後,驚駭的猶如被雷電擊過,頭部瞬間脹痛不止!他馬上意識到,家裏肯定有人病故。推斷理由是,在當時的農村,電話遠未普及,親朋之間的異地聯係,基本是靠寫信,隻有在十萬火急的特殊情況下,才會使用電報形式。而一旦使用電報,百分之九十九的因素,是家人病危或突然離世。
錢得金首先想到可能離世的,就是爺爺錢春山。因為老人已年過八旬,人到這把年紀,隨時可能出現意外。而自己作為老人在村裏唯一的嫡孫,讓他馬上返鄉奔喪守孝,也在情理之中。但有些蹊蹺的是,如果是爺爺病危或去世,可在電報中直接說明,電文沒有必要如此含糊?
此刻,錢得金心亂如麻,已沒有心思過多揣測。他強打精神,馬上召開公司全體人員會議,並當場通告所有職員,自己要返鄉一段時間,公司一切事務,交由常務副總經理王帥全權負責,同時告知客戶部經理鄭天麗,明天下午去見客戶,由副總經理王帥代他前往。
把公司事務全部安排妥當後,錢得金吩咐會計馮姐,馬上去銀行為他支取一萬元現金,以備自己回鄉的不時之需。
傍晚時分,錢得金就心急火燎地踏上了返鄉的特快列車……
時令即將步入初冬,深夜的氣溫更是逼近零度。錢得金毫無睡意,他神情落寞地坐在車窗前,此時,絲絲刺骨的寒風,不斷從車窗的細小縫隙中襲來,使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特快列車冒著北國的朔風冷雪,很快穿過蒙西高原,並風馳電掣般地一路向東飛馳……
第二天上午十點三十分,特快列車停靠在了泰安站。錢得金下車後,馬上搭乘一輛高級出租車,一路馬不停蹄的,向著家鄉仁和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出租車剛進入仁和村村頭時,錢得金指揮出租車司機,直接開到了爺爺錢春山的居住地,也就是姑媽錢梨花家。車輛停穩後,他看到姑媽家的院落空無一人,靜寂的讓人感覺詫異。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不應是爺爺出了事,而應是自己家!
錢得金突感大事不好,他馬上吩咐司機調轉車頭,向著自己的家門加速駛去……
當錢得金乘坐的出租車距離家門還有200米時,就隱隱看到在自家院落內,已經站滿了村民,他還同時赫然看到,在每個村民的腰間,都係著刺眼的白色孝布……
菜……花……不會是你吧……一定不會的!錢得金迅速下車後,聲嘶力竭地喊著妻子的名字,瘋狂地向著自家的院落跑去……
進入大門後,他驚駭地看到,在自家院子內,停放著一個簡易的棺材,堂弟錢得龍正單膝跪在棺前,在瓦盆內燒紙,一陣呼嘯的北風吹過,紙灰在院內四處飄蕩……
“大侄,你回來了!你一定要……要堅持住”!錢得金剛跑進院內,姑父李玉,堂叔錢立發等男性親屬,馬上迎上來加以寬慰。而此時姑媽、堂嬸等女性親屬們,則一臉悲戚地說不出話來,站在院內不停地啜泣……
“不要管我……我要……要看看菜花!”此刻,錢得金雙眼呆直,麵色扭曲,他緊咬雙唇,分開眾人後,直接衝到了棺槨前,並迅速伸開雙臂,以一己之力奮力推開了棺蓋……
錢得金推開棺蓋後,赫然看到的,正是患難與共的妻子,菜花那冰冷僵硬的屍體,他還注意到,在妻子的脖頸出,露出了一道青紫醒目地勒痕……
錢得金看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悲痛情緒,他一頭探進棺槨內,手撫妻子冰冷的額頭放聲慟哭:菜……花……菜花呀!嗚嗚嗚……在他的情緒感染下,院子內也頓時哭聲一片……
錢得金由於悲傷過度,幾度陷入暈厥,姑父、堂叔和堂弟見狀,三人合力把他架到了屋內,強製其“休息”,並由堂弟錢得龍專門陪護。
待錢得金的悲傷情緒終於緩解後,堂弟錢得龍便向他係統講述了,堂嫂菜花身故的整個過程……
導致菜花身故的前因是:錢得金自創辦公司以來,遭遇了兩次財務危機,第一次是創業初期的“夥食費危機”;第二次是近期的“債務危機”。為此,他連續給妻子菜花寫了三封信,催老婆菜花清收回借給嶽父的那一萬元理財款。
菜花接到信件後不敢怠慢,當天就騎著自行車回到娘家。並急著向父親王喜財催要那筆一萬元的理財款。而父親王喜財給出的答複是,那筆款已經以高利貸的形式抬給客戶,現在一分錢也拿不出來。
菜花為了驗證父親的說辭真偽,馬上向父親王喜財,索要那一萬元的放貸憑據,但父親卻支支吾吾,以各種理由搪塞。盡管菜花使出了各種方法,擺明了這筆錢要為女婿公司續命的利害關係,但王喜財始終就是兩個字——沒錢!
菜花無奈,隻好找一直沉默的母親鄭淑芬求援,希望通過母親來說服父親,償還那筆公司的救命錢。而母親鄭淑芬給出的解釋是,老伴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女兒好,她反勸菜花要理解父親的良苦用心。
菜花無奈,她哭著回到家後,為了給丈夫公司續命,馬上變賣了家裏最值錢的物件。當然,首選就是錢得金在上次探家時,為給老婆消除寂寞,而購買的那台大彩電。菜花隨後又把自己飼養的兩頭豬,以及部分雞鵝全部賣掉。當菜花收到錢得金的第二封催款信時,已憑一己之力,籌措了2500元錢,並馬上給丈夫匯了過去。
這筆款項匯出後,菜花開始節衣縮食,決定要省下每一分錢,與丈夫共度難關。為此,她又開始每天吃一頓飯,過起了“大餅子加鹹菜條”的生活。
菜花收到丈夫的第三封信後,方知道老公的財務危機還沒有解除,頓時心急如焚。雖然丈夫在信中的口吻,對她充斥著責怪和埋怨,讓她一時非常傷心,並哭了很久。但菜花還是理解了丈夫的難處,決定再次回娘家去追款。
當菜花心急火燎地趕到娘家時,見父親王喜財並沒有在家,而母親鄭淑芬給出的解釋是,老伴出遠門辦事去了,要五天後才能回來。菜花聽後無奈,又轉而再次向母親求援,說明了丈夫公司目前麵臨的難處。
讓菜花氣惱的是,母親鄭淑芬不知被父親灌了什麽“迷魂藥”,又開始做起女兒菜花的“思想工作”,她反誣女婿錢得金如此催款是有了外心,提醒女兒千萬不要“上當”。菜花堅信自己的丈夫不是那種人,母女倆最終又不歡而散。
一晃五天過去,菜花算定父親出門應該回來了,決定這次要以命相搏,再回娘家嚐試一次。於是她又騎上自行車回到娘家。當菜花來到娘家院門時,發現大門緊鎖,父母藏在屋內閉門不出,她連進娘家門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菜花不斷哭喊著,在娘家院門外枯坐了半天時間,而屋內的父母則依舊穩如泰山。菜花由此心灰意冷,便騎上自行車返回家中。
菜花回到家後,把丈夫的第三封信打開,又重新讀了起來:
“這點錢你都要不回來,還有什麽用”?在信中,當菜花又讀到丈夫對她的這句責備之語時,所有的委屈、自卑、傷感再度湧上心頭,她又開始掩麵痛哭……
傷感過後,菜花平複了一下情緒,開始生火做飯。她這次破天荒地為自己炒了四個菜,並飲了一點酒。隨後,她找出了自己結婚時,隻穿過一次的新衣服,從內到外全部地換上。
菜花換完衣服後,她坐在自家炕沿上,找出了老公最早寄來的那封溫情家信,又含淚讀了起來……她想通過信中的文字,尋找和重溫愛人的氣息,並和老公做最後地訣別……
隨後,菜花在信紙的背麵,給自己深愛的丈夫,寫下了最後幾行絕筆文字,並折疊好壓在了自家的座鍾下麵。
仁和村的夜幕很快降臨,村落裏也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幽暗燈火,此刻,窗外陰冷的西北風,正吹卷著深秋的落葉,發出陣陣刺耳地哀鳴……
菜花簡單畫了一點妝容後,便拿起門旁的一根麻繩,神態決然地推門而出,她那鮮活敦厚的身影,也永遠消失在了無邊的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