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黨爭
“父親,陳大人平日裏仗著三皇子的勢為非作歹,滿京城都被他這個京兆尹弄得烏糟不堪,他兒子做了那麽多惡事,陛下若知道了,隻怕會氣得不輕,父親可得趁著這次機會除掉他,不僅為民做主,也好為七皇子分憂。”傅婉書說完便放下茶盞,抬眼悄悄看了看父親神色。
傅寧皺了皺眉,漆黑的雙眸別有深意地看著傅婉書,目光如炬,讓傅婉書有些心虛地垂下了頭。
看來女兒真對七皇子上了心,還存了這個心思,他裝作不懂,悠悠問:“為七皇子分憂?”
“父親與七皇子走動頻繁,難道不是要擁護七皇子嗎,那陳大人是三皇子一黨的,兩位皇子奪嫡之爭如火如荼,父親沒理由放過他。”傅婉書繼續垂頭嘀咕著勸說。
惡人自有惡人磨,她挑明了利害關係,父親這般的大人物,可不會心慈手軟,陳大人和陸大人若是遭了殃,王大新就能保住一命。
傅寧不知她內心深處的想法,隻嘴角微微上揚,又問:“那陸大人呢,我為什麽要對付他?”
“陸大人道貌岸然,縱子作惡,父親一樣不能放過他”
“作惡的人多了,我若是一一都不放過,朝中恐怕無人了。”傅寧斜眼,繼續看著女兒說道。
傅婉書仰起臉,頓了頓,準備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泄給父親,她沉著聲音說:“父親,陸大人是十皇子的舅舅,自然是十皇子一黨的,咱們府現在擁護了七皇子,如果介時十皇子脫穎而出,奪得大寶,咱們就岌岌可危了,不如趁他現在羽翼未豐…”
傅婉書心想,隻能暫且對不起男主角了,雖然他現在還什麽都沒做,自己也不好先發製人,硬是要害他些什麽。
可既然知道相府在書中的結局,她作為相府嫡女,也不能無動於衷,坐以待斃了。
接下來的話,傅婉書沒直接說,隻遞過去一個眼神,傅寧便懂了,他垂下眼眸,喉嚨動了動,開始思忖。
女兒說的不錯,趁十皇子羽翼未豐,先把他的擁躉一一除掉,那他還能成什麽事,一個南梁公主再厲害,還能鬥得過自己這個兩朝宰相嗎?
上一世他敗了,是敗給了沒有遠見,輕視了敵人。這一世,他絕不會重蹈覆轍,一定能勝到最後,將相府尊榮延續百年。
傅婉書看父親斂目,目光凝重,渾身都升起了寒意,惹得她脖頸不自覺往後縮了縮。
父親這是想起什麽了,神情如此沉痛複雜。
“父親。”傅婉書輕輕喚了一句,把傅寧深深沉浸在往世的心神喚了回來。
他笑了笑,說:“好,女兒說叫我對付誰我就對付誰,你放心,我要做的事兒,要保的人,這朝中還無人敢攔。”
傅婉書見他答應,立馬笑了,但想到書中結局,還是忍不住規勸:“父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相府太過勢大,我擔心會惹來陛下猜忌。”
傅寧秀眉一挑,玩味地笑,陛下猜忌又能如何,反正他很快就不再是皇帝了。
他之所以選中七皇子,一來是因為他性子優柔溫和,在大事上沒主意,以後他當了皇帝,自己照樣可以把持朝政。二來也是因為上一世,婉書死後,七皇子因為給婉書立了牌位而被當時已經稱帝的十皇子一直禁足在王府。
想來,上一世七皇子對婉書有情,這一世自己親自把女兒嫁給他,也算還他恩德了。
“放心,為父自有分寸。”傅寧安撫她,又喝了口茶,在心裏慢慢盤算著如何把陸大人和陳大人拉下馬,順便踩一踩三皇子和十皇子。
最好,能把十皇子踩死。
這夜,相府書房的燈燭點了一宿,傅婉書一想到明早還要等著王大新投案,說完話便退下了。
傅寧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空中的月亮漸漸移向東方。
不一會兒天際邊便浮起一層魚肚白,熹微的晨光打在傅寧臉上,照見棱角分明的臉上皆是疲憊,他又是一夜未眠。
這朝堂也該動一動了,那些傷害過婉書的人,那些致自己於死地的人,那些讓整個相府都沉入地獄的人,都該萬劫不複。
上天讓他重活一世,他定要百倍償還。
眼看風雲漸起,朝堂要亂,可大人們如何翻雲覆雨,百姓們是不關心的,今早上的京城十幾條街道上照舊是人流往來,該擺攤的擺攤,該叫賣的叫賣。
一個小攤上,正有幾個捕快模樣的人在吃著包子,又一邊說著話,一邊緊著手裏的刀。
蕭滿一夜不曾合過幾次眼,打著哈欠,看了看身旁坐著的王大新,喝起了豆漿。
王大新也是早上出門才發現這幾個捕快守了自己一夜,便帶上銀子在投案的路上請幾個捕快吃了早飯。
“兄弟,你犯了這麽大…的事兒,程大人和傅公子還能容…你到現在,真是厲害。”一個捕快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和王大新說。
“一個凶犯,你還佩服上了,可真上道。”另一個捕快打趣他,又緊盯著王大新,生怕他跑了。
“兄弟不用緊張,我承諾傅公子會主動投案,即使你們不看著我,我也會去刑部的。”王大新早上在家吃了趙氏做的餃子,正撐得慌,看著幾位捕快吃得香,自己卻沒什麽食欲。
杜氏知道他要來刑部投案,也知道傅公子能保他不死,悲喜交加,含淚起早給他包了頓餃子。
王大新和妻子依依不舍的分開,隻盼著傅公子真能保自己一命,自己還能活著再見到妻子。
待一行人用完早膳,走到刑部,刑部的大門還是緊閉著,王大新自覺走到門前敲起了鼓,不一會兒門便開了。
程春開了門,看見他如約而來,既欣慰又心酸,朝門外望了望,疑惑傅婉書怎麽還沒到,他不在,自己怎麽在趙大人麵前為王大新開脫。
這人還能有個準嗎?他突然又為王大新擔心起來。
其實傅婉書是沒想到王大新能來得如此早,她正找了一家德歲書坊,和坊主說想要找幾位書生替自己抄寫文章並附上不少的潤筆費。
坊主一聽,連忙拉來了一位書生,正是穿著粗布袍子的楊木深,若說起來他和傅婉書緣分也不淺,前前後後見過三次了。
“傅公子。”楊木深一見來人是她,忙做了一輯行禮。
“你還記得我?”
“傅公子破了書生案,為我慘死的兩位同窗找到了凶手,您的大恩,小生一直記得。”
傅婉書看著他,心想自己可不止幫了他這一個忙,不過初見時自己著了女裝,他認不出來才好。
“楊書生客氣了,查案本就是我職責所在,不過你在這裏是做什麽呢?”傅婉書打量著楊木深,見他好像瘦了許多。
楊木深聽他一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回了一句:“我在這裏替人抄寫一些文書,能賺些潤筆費。”
“你不準備秋闈了?”傅婉書下意識脫口而出,問。
“傅公子…怎麽知道小生要準備秋闈。”楊木深臉頰微紅,聲音更低,為自己的不務正業感到些許羞愧。
傅婉書聞言挑眉,忽然想起來楊書生說要準備秋闈還是自己初次見他的時候,後來在公堂上雖然也見過他,但當時忙著查案,可沒閑聊這些。
“啊,我尋思書生不都得準備秋闈,下場考試麽,就隨口問問。”傅婉書笑笑,扯了瞎話哄他。
“公子不知,我家中處境艱難,我唯有時不時地出來賺些潤筆費才能勉強糊口,一心準備秋闈是不行的。”楊木深還是抬起臉,和傅婉書解釋。
對了,初次見他的時候就看見了他因為沒銀子買書,被書坊的夥計趕了出來。
“嗯。”傅婉書點點頭,有心幫他,又說:“我這裏有篇文章,是我今早上寫的,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你若能在三日之內,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這篇文章所寫的內容,五十兩銀子,便收入囊中,如何?”
五十兩!楊木深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見過這麽多錢,他一聽傅婉書的話,眼睛都直了,頓時把讀書人視金錢如糞土的氣節拋在了腦後,問:“公子可把文章帶來了。”
見他一臉激動,傅婉書從懷裏掏出一張信封,從裏抽出一張紙,遞給了楊木深。
楊木深雙手接過,直接看了起來,在心裏默默讀了幾句,臉色就變了,然後又沉著臉繼續往下看去,眸光愈發銳利。
傅婉書盯著他看,見他臉上怒色漸起,心中滿意,等著他看完再議。
“傅公子,這…這文中所述可是真的?”楊木深的手有些顫抖,瞪大眼睛問。
“是真的。”傅婉書歎了口氣,又說:“陳斌和陸嘉臨惡行昭昭,天理難容,我要把他們的事兒昭告天下,你可能辦到?。”
陳斌和陸嘉臨已死,她追究死人是沒什麽用的,她要做的,是利用二人掀起口風浪潮,繼而鏟除整個犯罪團夥,陳斌和陸嘉臨背後的人不除,就還會有女子再遇到杜氏那樣的事兒。
“傅公子重托,小生定不辱命。”楊木深沒提銀子的事兒,他看完傅婉書遞給自己的文章,隻覺一股憤恨直接衝上了頭頂,喉口哽咽作痛。
他家中也有姊妹,若是遇到這樣的事兒,他且不敢想那會是多大的折磨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