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茶樓

  庶子在府裏過得不如意,大半是主母在後頭攛掇使壞,陸嘉臨死了,陸夫人的眼中刺沒了,她怕是做夢都要樂醒。


  “管家勸了一會兒…”傅婉書注意到程春所說,重複著又嘀咕了一句。


  程春聽見,皺著眉思索,也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怎麽陸夫人哭的稀裏嘩啦,自己兒子都勸不好,到讓個管家給勸好了。”


  “對了,那小廝還說了,陸大人沉溺文史禮法,不理府務,府裏所有的事兒都由主母和管家老爺說了算。”


  “管家老爺?這個稱呼…不太妥當吧!”傅婉書看向程春,有些不可思議。


  府裏的下人都把管家當做老爺了,那陸大人算什麽?若真是如此,這陸府可不是一般的亂了。


  程春撇嘴,冷笑了一聲,這就是京城裏的高門貴族,表麵風光,背地裏的醃臢事兒多得能摞成一堆。


  “陸府能說上話的人都不在府裏,就剩個陸嘉興在府裏舞文弄墨的,咱們也不必費心跟他拉扯。”程春身子靠在車廂上,閉著眼睛說了一句。


  他一想到陸嘉興對自己的那副嘴臉,心裏像是長了根刺,隱隱覺出不適。在這寸土寸金,遍地皇親的京城裏,寒門子弟終究比不過世家公子。


  “大人,咱們先去玉茗茶樓看看吧,陸嘉臨死前興許在茶樓裏了也說不定。”傅婉書看他提起陸嘉興時麵色不虞,有心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說起和案子有關的話。


  “嗯,那就先不回刑部了,左右趙大人去宮裏了,也不在衙裏。”程春睜開眼睛,點點頭,又掀開簾子吩咐馬夫轉去玉茗茶樓。


  玉茗茶樓是京城裏有名的茶樓,專門招待一些達官顯貴,原以為是哪個富商開的,不料卻是陸府的生意,陸嘉臨剛死,還不知陸大人會讓誰來把茶樓接管過去。


  時辰已到傍晚,玉茗茶樓大堂裏卻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程春和傅婉書踏進門檻,隻聽樓上包間裏隱約傳來些許聲響。


  跑堂的夥計看見來人,趕緊迎上前,問:“兩位客官是找人還是用膳。”


  程春直接掏出腰牌,嚴肅地說:“刑部辦案,叫你們管事兒的出來。”


  那夥計收起笑臉,忙不迭地朝後邊跑去,邊跑邊喊:”掌櫃的,刑部的大人來了。”


  傅婉書站在程春身後,頓時生出一種狐假虎威的感覺。


  隻見茶樓的掌櫃從樓上走下來,滿臉堆笑,腳上卻不急,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刑部的大人駕到,不知是何事?”掌櫃走進前,站在程大人麵前,以為程春和傅婉書隻是刑部譴來的主事或者令史,絲毫沒當回事兒。


  “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何而來。”程春心知他在想什麽,卻未道破身份。


  “請大人明示。”掌櫃依舊笑著,不自覺朝樓上看了一眼。


  傅婉書打量著他,身子雖然麵朝著自己,但腳尖卻始終衝著樓上,眼睛也不經意地往上瞄,看來樓上包間坐著的是他十分重視的人。


  “陸嘉臨的死你可知道。”


  “啊,大人原來是為這事兒來的,少東家的死,我自然知道,屍體還是我派人去抬回來的。”那掌櫃似是恍然大悟,才明白過來。


  傅婉書聞言皺眉,看向程春,十分想問,陸嘉臨的屍體不是還在刑部後院呢嗎?

  “不過少東家被人所害,事關重大,我們也不敢擅自處理,請示了東家後,才又去刑部報了案,把屍體送了過去,能盡的力都盡了。”掌櫃臉笑容逐漸消失,歎了口氣。


  “是你們把屍體送過去的?”傅婉書問。


  “是,陸府吩咐我們報案,把屍體送到刑部,就沒說什麽別的話了。”掌櫃的回了一句,又繼續說:“大人,我們少東家沒什麽仇家,也不知怎麽的就被人害死了,您還得多費心,抓到凶手才好。”


  傅婉書深深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神閃爍,口齒吞吐緩慢,雙臂僵直,似有隱瞞。


  這裏邊絕對有貓膩!

  “大人,既然來了,咱們就在這用膳吧。”傅婉書和程春說了一句,然後又問掌櫃:“你這樓上還有包間吧。”


  她說完就要往樓上去,掌櫃急忙攔住說:“大人要用膳,何不在大堂用呢,既寬敞又亮堂。”


  “不行,我與程大人有些私密話要說,可不能讓別人聽了去,必須得找個包間。”傅婉書突然快走了幾步,掌櫃的臉上驀地顯出了慌張。


  程春一看這架勢,瞧出了門道,側過身也朝樓上走去,掌櫃的沒攔下,隻好訕訕地跟在二人身後。


  “兩位大人朝裏走,裏邊有個雅間,隔音好。”掌櫃朝左一伸手,引她倆往左走。


  傅婉書聞言站住身子,朝掌櫃高聲說:“我看這整座樓裏就一個包間有客,不知是哪位貴人蒞臨,讓掌櫃這般慌張。”


  程春看了看他,又故意大聲笑道:“既然有貴人來了,掌櫃怎麽不關門鎖店呢,這還正常做著生意,想必是貴人不在乎打擾,那我們進去拜訪一下也是可以的。”


  他話音剛落地,一扇門就開了,走出來一個腰間配著劍的男子,似是侍衛。


  “二位大人,我家主子有請。”男子冷著臉,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傅婉書衝著掌櫃挑了下眉,又伸出胳膊讓程春先走,自己畢竟是跟著程大人學習的,不能失了分寸。


  那掌櫃心裏跟打鼓似的怦怦跳,咬著牙跟在二人身後,不敢抬頭,生怕貴人動怒。


  好大的陣仗,程春緩緩跨進房門,隻見屋內端坐兩人,一人穿玄色錦袍,渾身貴氣,一人穿草綠長袍,渾身臃腫。


  “見過三殿下。”程春趕忙作輯見禮,傅婉書也緊跟著行禮。


  “起來吧,這是在外邊,不必多禮。”三皇子楚定歡說完話,放下手中茶盞,卻沉沉地就摔在了桌上。


  水滴濺了出來,也把他的手指沾濕了,坐在一旁的陳惟敏忙用自己的袖子給他擦了擦。


  傅婉書看見,心想這不愧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渾身氣勢逼人,有反派大佬那股勁兒了。


  “不知三殿下在此,是微臣冒犯了。”程春不敢抬頭,依舊微微躬著身子。


  他在十皇子和七皇子麵前能隨意自在,不過是因為十皇子尚且不受陛下愛重,七皇子與鄧三關係不錯,也與他和氣可親。


  可三皇子極有可能是未來儲君且脾氣又暴躁,他不能不慎。


  “無妨,既然來了,便一道坐吧。”楚定歡看了一眼陳惟敏,陳惟敏諂笑著讓開位置,請程春坐下。


  “這位是?”楚定歡看著傅婉書,問。


  “小生傅逸徭見過三殿下。”傅婉書躬身,垂著頭不看他。


  這案子不會就是這位反派大佬做下的吧。


  “嗯,長得不錯,抬起頭來我再瞧瞧。”楚定歡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神色淡淡。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還抬起頭來?

  可大佬之命不能不從,傅婉書緩緩抬起頭,抿唇淺笑。


  楚定歡滿意地笑笑,又想起了什麽,皺著眉看向程春,問:“傅家的人?”


  “回三殿下,他是大儒傅恒的小兒子,也是傅相的侄子。”程春坐在他身旁,察覺出了他細微地不悅。


  “無趣。”既然是傅家的人,就不能隨意動了,楚定歡不再看他,心裏那點興致被一掃而空,


  陳惟敏的兒子死了,跟著他絮叨了半天,正惹得他心煩,不料還有兩人主動撞上來找不痛快。


  他撂下臉子,擺明了不高興,一身懾人的冷意,讓人不知所措。


  “殿下與陳大人在此想必還有要事相商,微臣就不打擾了。”程春站起身子,遞給傅婉書一個眼神,要退下。


  “商什麽,我也乏了,回宮吧。”楚定歡起身,施施然出了屋門,佩劍的男子隨在身後,冷冷看了幾人一眼。


  “別送了。”那男子伸出手攔住幾人,陪在楚定歡身後,緩緩離開。


  陳惟敏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一下子垮下臉,衝程春說了一句“程大人真是懂規矩,知進退,領著人就往貴人身上撞。”


  他看傅婉書要開口,自知說不過他,話音剛落地就抬腿出了屋子,頭也不回地就要走下樓。


  不過看見掌櫃的時候,還是冷哼了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傅婉書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身影,思索著這其中的勾當,三皇子是反派大佬,陳惟敏是負麵典型,這倆人湊一塊,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兒。


  那掌櫃苦著臉,知道自己思慮不周壞了事兒,今日貴人到此就該打烊關門的,不然也不會又惹來兩尊佛爺。


  他見刑部來的這倆人連陳大人這個京兆尹都不怕,方才在門口那股氣勢頓時就矮下來一大截。


  顧不上尋思如何向陳大人賠禮了,先把這兩尊佛送走再說。


  他主動走上前,拱著手,笑問:“兩位大人還有何事?”


  “你們少東家平日裏除了這兒還去哪?”傅婉書看出他不老實,直接問了一句,又怕他不肯如實交代,抱起雙臂,咧著嘴又說:“如果你不說實話,我們就不走,不過你要是肯跟我們程春程大人走,也不是不可以。”


  掌櫃聞言後身子竟不自覺地顫了顫,他沒聽差吧,站在自己麵前的竟是活閻王程大人!

  自己要是跟他走了,還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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