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竊喜
“小傅公子!”馬車外侯著的小廝看見傅婉書,大聲喊了一句。
傅婉書定睛一看,是鄧府的小廝,難道是鄧將軍來府裏了,他來相府做什麽?
她快步走上前,笑了笑問:“是鄧將軍來了嗎?”
話音剛落,一隻白淨的手撩開簾子,露出輪廓分明的下頜,在往上瞧便可以見一雙烏黑深邃的眉眼。
“上來。”鄧吉笑著輕聲喚了一句。
傅婉書心中生疑,不知這是要做什麽,可她還是依著鄧吉,大跨步地一躍,跳上了馬車。
鄧吉自然地伸手扶住了她,她手腕很細,白皙滑嫩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搓。
可鄧吉立即就放開了,甚至都沒等人反應過來,傅婉書被他突然鬆開,身子一時不穩,還歪在了墊子上。
“這麽晚了,將軍這是…”傅婉書坐正身子,睜大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呲著嘴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
鄧吉笑著低下頭,從右手邊拿過一個布兜,兜子裏是一個木盒,他一打開木盒,香味頓時溢滿了整個馬車。
是八寶鴨!傅婉書咽了咽口水,有些震驚地抬起頭看著鄧吉,他是特意給自己送吃的來了?
“快吃吧,我看著你吃完。”鄧吉又拿了一雙筷子,遞給她。
傅婉書雙手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著頭,接過了木盒,木盒還隱隱發熱,也不知他是怎樣拿過來的,又在這兒等了多久。
“將軍,你吃嗎?”傅婉書想了起來,禮貌地問。
鄧吉笑著搖了搖頭,依舊深深地看著傅婉書,看著她夾起一筷子鴨肉,放進有些紅潤的嘴裏,牙齒輕輕地咬著鴨肉,兩腮稍微鼓了起來。
傅婉書笑眯眯地張著嘴,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來,鄧吉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她,什麽都不說,隻是將微微發燙的手指藏在了袖子裏。
“將軍,程大人應該也快到府裏了,你也要去給他送嗎?”傅婉書吃完嘴裏的鴨腿,問了一句。
她嘴上沾了一些菜油,兩片薄唇微微上翹,更顯得瑩潤誘人,鄧吉看了一眼,迅速挪開了視線。
他腦子有些渾,沒聽清,問:“什麽?”
“將軍是不是也要去程大人府裏?”傅婉書以為方才自己說話聲音太小,將軍沒聽清楚,於是又講得大聲了一些。
“不去,我去他府裏做什麽。”鄧吉輕輕搖頭,看向了傅婉書的頭頂。
似乎是馬車太小,兩個人離得太近,他忽然有點喘不過氣。
“公子,公子……”馬車外突然有聲音傳來,傅婉書一聽,忙放下木盒,撩開了簾子。
隻見洗硯抻長了脖子,在府門口朝馬車上喊著,她見天色已晚,也惦記著姑娘,於是就出來在門口等著她回來,沒成想一出門口就瞧見了一輛馬車。
馬車外侯著的小廝也不說話,她隱約聽見了自家姑娘的聲音,這才招喊了幾句。
“公子,您……您回來了。”洗硯走近車前,笑著問。
“嗯,你先回去吧,我和鄧將軍還有話要說,別站在這等我了。”傅婉書還特意撩高了簾子,露出了鄧吉的麵容。
“是。”洗硯躬身領命,不放心地細細瞧了一眼車內。
鄧吉麵無表情地看著洗硯,打量一番,然後又突然笑了起來,他認出了這是傅逸徵妹妹的隨身丫鬟。
一個剛到京城的堂公子竟和相府嫡女的貼身丫鬟這般要好嗎?
除非他就是傅逸徵的妹妹,不,是她。
種種證據都證實了他一直以來的想法,鄧吉十分想笑,卻又得忍著,不能讓她瞧出異樣,隻好以手撫額,抿緊了薄唇,暗暗竊喜。
但有些喜悅,雖然抿緊了嘴,眼睛裏的光也是隱藏不住的。
傅婉書撂下簾子,回頭看著他,看見他彎彎的眉眼,便問:“將軍有何喜事?”
“啊?沒有。”鄧吉擺了擺手,側過了身子,將臉完全轉了過去,有些背對著她。
“將軍怎麽了?”傅婉書拍了下他的肩膀。
鄧吉用力握拳,袖中的手指骨節被捏得泛白,竭力回複了平靜,才緩緩轉過了身。
“剛才那姑娘是你的丫鬟?”他先發製人,連忙問了一句。
“不是,是我堂姐的丫鬟,不過她二人情同姐妹,沒什麽主仆之分。”傅婉書反應地很快,說話滴水不漏,絲毫不被鄧吉之言所惑。
“原來如此。”鄧吉點點頭,又問:“你和你堂姐關係如何?”
“挺…挺好的。”傅婉書不想讓他繼續再問下去,主動挑起了另一個話頭,說:“京兆尹陳大人的兒子死了,所以下午我和程大人才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就回刑部了。”
“陳斌?”鄧吉聞言若有所思,想到陳斌的樣子,更是皺眉。
“嗯,將軍知道他?”傅婉書問。
“陳斌年近而立,卻不思進取,整日混在花樓,也沒少做強搶民女,欺辱弱小的事兒,可惜都讓他那個做京兆尹的爹壓下來了。”鄧吉歎了口氣,細細說道。
“京城裏這麽多權貴,就沒人敢管?還能人人都怕他老爹不成。”傅婉書鼓著嘴,疑惑地問。
“權貴子弟,哪有心思管他的破事,何況…”鄧吉頓了頓,又說:“何況他爹背後…有皇子撐腰。”
陳惟敏巴結上了陛下最寵愛的三皇子,恃強淩弱,欺軟怕硬,對高官權貴一臉諂媚,在無權無勢的百姓麵前作威作福。
皇胄世家,也沒人願意操這份閑心,去主持庶民百姓眼裏最看中的道義。
在權貴眼裏,道義不過是權勢的附屬品,可以成為錦上添花的修飾,卻不能填飽人的肚子,認為庶民缺乏權勢,所以才會高歌道義的善處,用以彌補內心因為無權無勢而產生的殘缺。
可人性本有善惡之分,是向善還是作惡,不僅要依本心,還要遵世俗禮教和律法,可這個世界,與律法相比,似乎是權勢更為無堅不摧。
傅婉書一時啞然,陷入了沉思,眉頭輕輕蹙起,鄧吉拍了她一下,有心哄道:“知道你心存正義,最看不慣這種人,可他的兒子已經死了,你還這樣揪著臉可不太好看。”
傅婉書勉強笑笑,他的兒子死了,他還活著,還有別的王惟敏和李惟敏,封建階級不破,庶民永無翻身之地。
可歲月長河漫漫,自己隻要堅守公道,不懼艱險,破一寸的暗就能露一寸的光。
“將軍為何對我如此好,您和兄長不是……”傅婉書想通了心思,覺得氣氛有些低沉,又轉移了話題。
鄧吉笑著看她,一雙眼似乎要將人看穿:“我與你兄長是有些私人恩怨,卻與旁人無關,你與我見了幾次,想必也該知道,我不是一個是非混淆的人,我一見到你,就覺得你聰明,勇敢,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日後你在刑部若是遇到什麽困難,希望你能隨時來找我,我很樂意效勞。”
說完,他繼續勾著唇笑,傅婉書有些恍惚,覺得他與八寶鴨一樣,香味充滿了整個馬車,讓人暈頭轉向。
她心裏感動,忙道謝,又見天色著實已晚,兩人一直坐在馬車上也不是法子,她便想回府,可又怕將軍覺得自己是在趕他走。
“將軍,不如到府裏坐坐?”傅婉書想了想,說了一句。
“我還沒準備好,日後再去拜訪吧,天色不早了,你也趕快回去吧,不然你那丫鬟…啊,是你堂姐的丫鬟怕是還要出來尋你。”鄧吉撩開簾子,放她回去。
傅婉書跳下馬車,回頭衝著鄧吉盈盈一笑:“改日再見!”
“明個兒見。”鄧吉笑著說了一句,撂下了簾子,小廝見狀立即坐上了車架,趕著馬車走了。
明個兒見,難道將軍明天還要來?
傅婉書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消失在街角,剛要叩門回府,府門又吱呀一聲開了。
小廝推開門,傅寧背著手映入眼簾,傅婉書趕緊行禮,問:“父親是要出去?”
“嗯,去七皇子府一趟,正好你也回來了,隨我一起去吧。”傅寧看著她道。
“父親與七皇子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去了怕是會給父親添麻煩。”傅婉書搖搖頭,拒絕了,自己也不懂朝政,去七皇子府做什麽。
她剛聽完鄧吉所說的話,知道陳惟敏仗著皇子的勢做了不少惡。雖然不知是哪位皇子,可她還是對這些皇親貴族都沒什麽好感。
“七皇子今日去了刑部,你見到了吧。”傅寧又問。
“是。”
“你覺得七皇子如何?”
“覺不出。”傅婉書搖搖頭,七皇子雖然一直笑著,可似乎一直在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讓人看不透,也覺不出,還是少接近為妙。
“既然覺不出,就隨我走一趟吧,正好也在皇子府裏用膳了。”傅寧走出門外,小廝又趕了一架馬車過來。
“父親,我…我方才用完晚膳了。”傅婉書想起自己在馬車裏吃東西的情形,突然有些臉紅。
在父親跟前,傅婉書才意識到自己是個閨閣女子,便覺得自己和鄧將軍似乎過於親近了。
“鄧三是在等你?”傅寧皺眉,小廝稟報說鄧吉的馬車在府門口停了好一會兒,也不叩門,不知他是來做什麽的。
不曾想,他竟是給婉兒送吃的來了。
他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