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書
六月,德安市的天氣並不算好,淅淅瀝瀝的微雨連綿不絕,烏雲聚頂,陰涼瑟瑟,過往行人奔著各自的目的地而去,腳步匆匆。
安可剛出高鐵站口,在簷下看著斜風送來的濕雨,嘖了一聲,她把傘落車上了!
都怪老夏催的緊,三十分鍾的路程,硬是打了十多個電話,總是問到哪了,煩的她心慌,不然以她這出自刑警隊的身手和腦子,哪能丟三落四的。
不過安可又想到這次自己執行秘密任務的時間太久,期間又沒和任何人聯係,也真的挺叫人擔心的。
老夏全名叫夏清周,是個菜雞寫手,資深宅女,平時不愛交際,也沒什麽朋友,這次自己沒打聲招呼就消失了那麽久,也的確有些對不起她,所以自己剛一結束任務就來找她了。
可雨勢漸大,久久未有停意,安可隻好又回到車站,在候車室的靠椅上給夏清周打了個電話。
“喂,老夏,外邊下雨了,我沒有傘,出不去車站了,你來接我唄。”安可一邊說著話,一邊卸下身後的雙肩背包,將它挪在懷裏,後背成功地靠在了椅子上,她身體才略微放鬆。
“我這突然有個事兒,對不住了,等會兒雨停了,你打個出租車,直接到火鍋店等我吧,地址是育才街的品悅樓,他家是有名的百年老字號,你和司機師傅一說,他就知道。”夏清周帶著歉意和真誠的話音兒從手機話筒處傳了過來,安可一聽就知道,對方現在真的騰不出時間來接她。
“行吧,我一會兒直接打車過去,你抓緊忙完,我在火鍋店等你。”安可和她又說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抬眼瞅了下外邊的雨,還在下著,她心一橫,帶上衛衣的帽子,背上雙肩包,大步衝出了車站。
恰好,車站不遠處駛來一輛出租車,安可趕緊擺手叫停,見司機師傅停下,笑著拉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摘下帽子,隨手將被雨水打濕的劉海兒撥到耳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微笑著說了一句:“師傅,去品悅樓。”
司機師傅側過頭一看,不由得一愣,心想,這小姑娘,真夠俊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一高興,說了句“好”,就一腳踩了油門,直奔品悅樓,也不像以往一樣多兜圈子多收錢了…
品悅樓以醇和綺麗的古代風韻為特色,安可剛一走下出租車,入眼便瞧見了碧瓦屋簷處懸掛著的褐色銅鈴,此時斜風細雨,銅鈴輕響,似在與雨滴聲緩緩相和,撫慰人心。
安可被雨淋著,顧不得多瞧,隻兩腿一邁,跨了一大步,急速走上台階,有服務人員看見她要進來,連忙伸手替她拉開門。
“您好,這位客官,請您往裏走。”服務人員是個姑娘,穿了一身古代丫鬟的衣服,彎腰屈膝,對著安可一陣諂笑。
安可尷尬的笑笑,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姑娘好端端的做什麽奴婢模樣,屬實是服務過度!
“我朋友說她訂好包間了,她叫夏清周,剛才打電話預訂的。”安可語氣淡淡,說了一句,等著服務人員領著她先去包間,然後開始四處打量起來。
許是因為天氣不佳,店裏並沒有其餘的客人,她四下掃視,並無不妥。
品悅樓一樓大廳中間放置了一座假山,引清泉緩緩流動,然後在底盤處匯成一池碧水,有幾尾紅鯉在池中淺遊,煞是好看。
除了假山之外,同樣吸睛的還有梁柱紋飾,桌椅擺件,無一不錯落有致,精心勾勒,與古時茶間客棧相差無幾,身處其中,還真像穿越到了千年前。
安可點著頭連連讚歎,心想,老夏要在這地方安排自己吃頓飯,還真是夠意思。
“這位客官,奴婢並未找到您好友的預訂信息,您可以在大堂中稍等片刻。”服務人員在櫃台翻了翻簿子,然後躬著身子向安可行了一禮,依舊一臉諂笑。
我去,還真是自稱奴婢啊,這什麽年代了,這家老板過份了吧!
安可先是被她的“奴婢”二字驚了一跳,然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是什麽意思。
沒有預訂信息?老夏怎麽回事,剛才在電話裏不是說她早訂完了麽,安可深深地看了一眼櫃台旁的服務人員,想要再問問,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必要,反正在哪都是等,先在大堂裏等著老夏來,第一時間就能看見她。
大堂內共有八副桌椅,皆是黃褐沉木所製,桌沿兒刻著繁複精巧的蓮花紋,透出古樸清雅的氣韻。
安可選了靠近門口的座位,剛一坐下,就聞到了茶香,桌上的茶水竟是熱的。
那位穿著丫鬟服飾的服務人員緩緩走了過來,拎起茶壺,將本來倒扣的茶杯正了過來,給安可倒了杯熱茶,笑吟吟地說了句:“請您慢用。”
安可細長的手指接過,一股溫熱從指尖傳來,她笑著說了句:“謝謝。”然後抿了口茶,轉過臉看向窗外。
外麵的雨還在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安可又續了幾次茶水,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茶香嫋嫋,從壺嘴兒飄出,安可漸漸有了困意,她趴在桌子上,小腦袋壓在胳膊上,眼眸闔了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睡,就是半個時辰,昏昏沉沉,然後恍惚聽見人語,方有醒意。
“姑娘怎地還未醒,真是急死人了。”
“你急什麽,郎中方才瞧過,都說姑娘沒有大礙了。”大丫鬟洗硯一斂眉,示意先前說話那人別出聲,怕擾了姑娘休息。
安可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一片璀璨,她皺起眉,瞪大眼睛細看,原來是一副畫屏吊在床頂,畫上用金線描彩,橙玉點綴,五光十色,刺眼至極。
這審美也太極端了吧!安可不忍心再瞧,一偏頭,正好看見了在床邊站著的兩個丫鬟,淚眼婆娑,正緊盯著她。
嗯?我怎麽躺著?安可心裏正疑惑,就聽見那兩人又說話了。
“哎呀,姑娘,您醒了,我趕緊去告訴老爺和夫人。”小丫鬟看見在床上躺了兩日的主子醒了過來,十分地高興,語氣雀躍,要往屋外走。
“哎”洗硯忙拉住她,說:“你去小廚房給姑娘端碗粥來,姑娘許久未進食,必是餓壞了。”
那小丫鬟剛被主子買來,還未被賜名,有些毛手毛腳,此刻聽了大丫鬟的話,隻說:“老爺和夫人都急壞了,姑娘醒過來,我得先告訴他們。”
“屋外有通傳的小廝,你去做什麽,快老老實實去端碗粥來,真是沒規矩。”洗硯生了氣,推了那小丫鬟一把,忙又轉過身從桌上的茶壺裏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來。
安可此時看見麵前這幅場景,正滿腦子問號,她是誰,她在哪?
難不成這是品悅樓的私人訂製套房,看見她睡了過去,就把她安排到床上了?
“姑娘,您渴了吧,我扶您起來用些水。”洗硯上前搭過安可的肩膀,要扶她做起來。
“我……我不渴”安可一開口就把自己嚇了一跳,這嗓音沙啞得厲害,不應該啊,剛才她喝了挺多茶水的啊。
“姑娘,您喝一些吧,都怪奴婢沒照顧好您,才叫您遭了這麽大的罪。”洗硯看見主子呆愣的模樣,心裏更是難受,眼睛又要落淚。
姑娘是丞相府的千金,身尊位貴,從小便被老爺和夫人嬌養在閣中,不曾受過一點屈,吃過一點苦,她們這些下人們小心伺候著,生怕主子磕了碰了,可好巧不巧,前幾日姑娘偏偏遇到了那幾個天殺的混子,硬生生把姑娘嚇暈了過去。
安可坐起身,就著洗硯的手,低頭小口喝著水,麵上一派平靜,心裏卻在悄悄分析著情況,此時她身下躺著的是一張華貴豔麗的木床,在旁邊伺候的小姑娘淚眼盈盈,細心周到,不像是個簡單的服務人員。
她素以直覺敏銳著稱,也靠著感覺和思維破過幾起案子,不僅身手了得,也深得領導青睞,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的被派去執行秘密任務。
安可簡單分析了一下,覺得自己定是在做夢呢!
她愣神的功夫,就喝了一整杯的水,洗硯見狀,又要繼續倒水,被她攔住:“別倒了,我真的不渴。”
正說話間,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屋門也隨即被大力推開。
“婉書,你醒了,覺得怎麽樣了,還難不難受?”來人是個婦人,頭頂插滿了小玉簪,一支紅翡滴珠金步搖正晃悠悠地戳著安可的眼睛,朱唇一張一合,連連發問。
婦人細眉明目,見到女兒好端端的醒了過來,心裏算是踏實了許多,隻是女兒的神情不對,好像是癡了.……
她被心裏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卻又不敢直接問,隻一抿唇,又問:“見到娘親,怎麽不吱聲呢。”
安可聽見“婉書”二字,隻覺得十分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但又記不太清,大腦快速運轉,也沒能捕捉到絲毫有用的信息。
“啊,我醒了,不對,我沒醒,我睡著呢。”她下意識回答,含混不清,胡言亂語,顯得越發癡傻。
婦人見此,越加確定心中所想,一時大駭,連身子都站不穩了,洗硯忙扶過來,小聲說:“夫人,您別急,姑娘定是因這兩日睡得太沉了,才會如此,多休息兩日便會好的。”
還要休息兩日…她心裏篤定女兒是被嚇傻了,已經聽不進去洗硯的話。
婦人穩了穩身子,眼淚卻湧了上來,她走到床前坐下,兩隻胳膊一把抱住自己的呆女兒,泣聲說:“相爺進了宮,晌午就要回來,瞧見你這副模樣,怕是又要鬧起來。”
“哎,我苦命的女兒,怎麽就被嚇成這樣了。”婦人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安可哭訴。
安可:“.……”我什麽樣了,你到是說清楚啊!
不對,她剛剛說“相爺”,方才又管自己叫“婉書”,這兩個詞接連出現,讓安可的大腦百轉千回,瞬間清醒。
傅婉書,丞相之女!
自己變成了傅婉書,那個老夏寫的言情小說裏的最慘女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