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誅滅惡魔
謝樊帶領百名武衛隊士兵趕到滄九荒原時,已是兩個時辰後,天穹清朗如洗,似乎從未存在過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靈,持劍而立的紅衣男子神情疲倦,背微微躬著,目極天穹與荒原交接的地方,美得零落而蕭瑟。
然而,與此同時,他們亦注意到那具顫動越來越厲害的身軀,震驚之餘,也在疑惑國君為何不將昭漣處理掉,那幾名被惡靈附體的劍客,國君下命令是完全毫不猶豫的啊!
邵柯梵不看眾人,隻淡淡一句,“來了。”
“是。”謝樊拱手垂頭,“末將來遲,求國君將罪。”
“你們的速度算是快了,畢竟士兵們靠的是跑步行進。”邵柯梵轉過身來,掃過體力幾乎衰竭,卻筆直站立、表情凜然的百位士兵,“大家辛苦了。”
“為國君赴湯蹈火,百死而不回。”士兵異口同聲地答道。
雖命令過禁止客套之類的話,但邵柯梵今天並沒有責備,隻微微一笑,仿佛曆盡了滄桑。
大家不由得紛紛想起,國君已經三十一歲了,不複當年鮮衣怒馬的雙十好年華。
邵柯梵的目光轉移到昭漣身上,變幻了幾番,幽幽道,“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放下心中的怨念,惡靈自會從你身體內出來,第二,被貼上噬靈符,惡靈被消滅的同時,你的身體隨之爆炸,死無全屍。”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很快被更深的怨念取代,惡物與靈肉越來越融洽,手,竟然抬了起來。
“邵柯梵,你做出了如此傷天害理的事,竟要求我放下仇恨,你可真會說笑啊!我詛咒你生不如死,斷後絕孫,國家淪喪……”
這個聲音卻是從昭漣肚中傳來的,她的嘴巴兀自緊閉著。
這個詛咒從下半夜開始,就一直伴隨到現在,邵柯梵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國君。”謝樊上前一步,將一紙黃符呈上,“再不殺死,魔女就要誕生了。”
“既然如此。”邵柯梵接過噬靈符,“就不要怪本王不憐你命苦了。”
符紙對著地上枯瘦的女子,淩空落下。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淌下大滴大滴的血來,可怖非常。
“邵柯梵,我詛咒你……永遠得不到木簡歆,哈哈哈哈……”
聲音尖利地響起,劃破莽荒天穹,笑聲陣陣回蕩。
邵柯梵目光一痛,手向下施力,那符紙加快落下,然而,快要貼到昭漣額頭上的時候,隻聽“忽”的一聲,符紙被震飛開去。
眾人一驚。
枯瘦的身軀被一圈黑光籠罩,以秋風卷落葉之勢飛到空中,又朝地上的紅衣男子撲下來。
“哈哈哈……”
“女魔……”眾人後退一步。
“那不是女魔,隻是意念爆發,再加上惡靈作用而成。”
邵柯梵鎮定地看向空中,由於惡靈與肉體還未融合,昭漣在撲來的同時,身體亦在不安地扭動,似乎與惡靈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他舉劍迎了上去。
紅與黑,仿佛代表正義與邪惡的兩股力量,纏鬥在一起,然而,誰又知背後的真相,都隻當是昭漣被惡靈附體,胡言亂語罷了。
不到四分之一柱香,幻靈劍插入了昭漣的左胸,受了致命傷的女子臉色蒼白,卻忍住不慘叫一聲。
邵柯梵接過謝樊手中的三道符,飛退三步,以氣勁朝奄奄一息的昭漣擲去。
紅色眼睛恢複了原本的黑色,黯淡無光,無盡的怨恨竟被一種哀求取代。
“好。”邵柯梵微微點頭,“本王護子淵周全。”
仿佛得到了安慰,昭漣閉上了眼睛,然而,眼皮卻猛烈地跳了兩跳,隨即,身體內響起垂死前掙紮的詭異“咀咀”聲,亂成一片。
黃色符紙上的金光越來越盛。
片刻之後,隻聽“嘭”的一聲,那具瘦弱的身軀爆炸開來,殘肢飛向四方,鮮血居中高高飆起,紛紛下了一場血雨。
黃綠色的美麗天穹清朗無雲,如同一塊潔淨的染布,其覆蓋下的荒原,在戰爭中死去了幾十萬人之後,又多了一具無辜的屍體。
邵柯梵閉上眼睛,歎息一聲。
他究竟做了什麽?會“不得好死,斷後絕孫,國家淪喪”麽,還是“永遠得不到木簡歆”。
他的心猛地一跳,霍然睜開雙眼,凝視著天穹與荒原想接的地方,良久才道,“回去罷!本王先行一步。”
施展隱身術,無影無蹤。
憶薇殿已毀,蘇蔓將簡歆抱到自己的小閣屋裏,卻怎麽也叫不醒她,要不是看她正在呼吸,她真的以為姐姐去了。
憶薇殿焦黑的殿梁和牆壁已被拆盡,灰燼已清理幹淨,曾經佇立輝煌宮殿的地方成了一片空蕩蕩的空地,婕琉殿寢房的殘渣碎屑亦被抬走。
邵柯梵的身影落在憶薇殿空地上,緩緩躬下腰,抓起一捧土,立起身來,看著掌心的泥土有些發怔。
昨晚的經曆,果然不是夢境。
那個氣質卓絕的紫衣女子,真的徹底而永遠地消失了。
八年,相聚抑或離散?
紫衣靜翩躚,依人韶當年
昨夜夢喧囂,今朝零落別
莽荒廣且蕪,若時光。這一生
你未必是我最愛的女子,卻是我
最美麗的夢
邵柯梵默默念了一遍又一遍,隻覺得心頭的空白變成漆黑的痛楚,又在黑白之間不斷轉換。
蘇蔓最後一次伸手搖簡歆,終於頹然地鬆開手。
還是不醒!這不像是太困導致醒不來的情形啊!姐姐究竟怎麽了?
忽然一抹紅色閃現,一個人忽然出現在閣屋裏。
蘇蔓趕緊起身來,垂下頭,“國君。”
邵柯梵坐到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女子,眉頭緊蹙。
為了她,統一的計劃受阻,如今還要割出一塊廣袤的山澤出來。
簡歆嗬!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麽?或者說,我們相克,本就不應該相遇的,可是,命運偏偏將我們捆綁在一起,方向不同,也就扯得傷痕累累。
保住簡歆的身體並讓她醒來是必需的,然而,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將澤觀國割歸鷹之,並且半個多月前,為了她的複生,他放棄滅鷹之,四十萬將士等於白白死去,雖然在他麵前不敢多說,但不少人內心還是頗有怨怪的。
倘若,這次將五十億公頃的澤觀山澤之地割讓出去,諸人從他抱著簡歆去尋邪娘子,又抱著恢複原樣的她歸來,一定可以將緣由猜出個大概,簡歆會成為眾矢之的,活在無盡的指責中。
邵柯梵二指抵住額頭,思索一番,神色一動。
今天,一封密函呈上惠珂殿。
鄭笑寒疑惑地拆開來,越看手越抖,最後大笑起來,吩咐下人叫來楊永清,將信交給他。
楊永清仿佛不敢置信似的,再看了一遍,表情欣喜若狂,“竟然如此,想不到邵柯梵為了那女子,什麽都可以犧牲。”
鄭笑寒冷笑,“這不算犧牲,本來就是他從別人手中奪來的,山水輪流轉,什麽都任他占了,天理何在。”
“隻怕邵柯梵不會輕易將褔蓁之地交出來,這人,實在詭計多端。”楊永清沉吟。
“木簡歆的命就握在邪娘子手中,他本領再強,還能怎樣?”鄭笑寒反問,又道,“隻要他敢耍陰謀,怕是木簡歆再也不會複生了。”
楊永清點頭,眉頭皺了皺,“希望如此罷。”
鄭笑寒表麵雖高興,心中卻忐忑,這個好消息來得實在太快了,有一種置身於夢境的感覺,況且,她還從未在任何形式的戰爭中贏過那個智武貌三全的蒼騰國君。
那麽,這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鷹之王宮縱橫小徑最東邊的那條與其他並無二致,皆是綠樹灑陰,百花幽香。兩名劍客作閑庭散步,一人青衣,一人白衣,風帽低低拉下,投下大片陰影,看不清表情。
“亦楚。”陌白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國君說了,倘若這件事辦好,就讓咱們回蒼騰,賞賜黃金美人,贈堂皇大殿,不用再待在那諸多劍客齊聚的劍閣樓。”
雖然聲音刻意壓低,但那期許之意卻透了出來。
青衣男子搖頭,卻隻挑一個方麵來否認,“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啊!”陌白驚呼,“你小子,從小到大有什麽事情瞞過我?這次卻……”
亦楚微微一笑,“連她都不知道。我們從未有過交流。”
陌白皺眉,“為何,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你看起來比我深沉,心卻比我直,嘿,什麽時候弄假成真了。”
“在被派來鷹之之前,本想與她說個清楚,還未來得及言明,國君便下了命令。來鷹之能否活著回去,一靠小心謹慎,二靠蒼天之意,萬一……萬一我們被鄭笑寒和楊永清發覺,一定死無全屍。總之,我不讓她掛心。” 亦楚幽幽道,目光無意識朝蒼騰方向瞥了一眼。
陌白覺得好笑,“她掛心?你們跟陌生人沒有區別,又怎知她會掛心。”
“因為……”亦楚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是否要說出來,“因為是她先戀的我,我看得出來。”
陌白點頭,“相信你,你的感覺總是比我好。”忽然想到什麽又問,“是哪一家的女孩?”
亦楚淡淡道,“她是一個婢女。”
陌白一愣,隨即道,“好,等完成任務回到蒼騰,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麽樣的好姑娘。”
“該談正事了,國君給了兩天的時間。”亦楚點醒他的好奇心,“咱們得好好籌劃一下。”
陌白有些疑惑,“國君為何要這樣做?”
“聽說昨夜憶薇殿忽然燃起大火,十二年前逝世的萱薇帶領惡靈來救,後來惡靈欲奪人軀體以附,被國君引到滄九荒原盡數毀滅。”亦楚將這件傳得沸沸揚揚的事說了出來。
陌白點頭,“我也有所耳聞,咦,對了,那個複生的木簡歆怎麽樣了,不會是燒成灰了吧?”
亦楚冷哼一聲,“真沒個同情心,據說她被惡靈拋了出來時,已經氣息奄奄,被燒得不成樣子,國君將抱去尋邪娘子之後,又恢複到了原來的模樣。”說完步伐忽然停住,盯著陌白,“我明白國君的用意了。”
陌白露出一絲莫測的笑,“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