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煉獄火城
簡歆氣憤地瞪了他一眼,“胡說什麽,我的璞元十式可以抵擋他,我不走。”
“無處可歸的亡靈,你一二再,再而三地阻擋地獄行事,也別想逃。”靈魑的聲音忽然狠厲起來,額心上的火焰標誌似乎動了動。
秦維洛一把抓住簡歆,穿過重重障礙物,剛冒出山來,卻發現後他們一步的靈魑,已經在他們之前到達在山腰。
“想逃,嗬嗬。”靈魑的腹腔中響起蔑視的笑聲,額頭上的火焰標誌裏,有黑火在湧動。
秦維洛苦澀地笑笑,對正欲施展璞元十式的簡歆道,“今後你獨自一個,多保重。”
還未來得及反駁,簡歆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身後推去,瞬間回過神來,正好看到秦維洛收回手掌,然而,那股力量卻是勢頭不減,像是用上了他生前和死後的積累,如同一張繃到最緊的弓,將那支珍藏一生的箭射了出去。
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她隻看到他的身影越來越小, 有一種預感:以後都不會再看見他了。
“想逃,幹脆讓你魂飛魄散。”靈魑似乎一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簡歆的身影已經不見,然而,他深信她再快也無法比上懲之火噴發的速度。
額頭上的鈍齒形火焰瞬間映射到空中,成為肉上標誌放大的影,緊接著,額頭上噴出濃烈的黑色火焰,在淩空的影裏聚集,熊熊燃燒,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煞氣。
秦維洛的赤煉臂方才形成,懲之火已經噴發,瞬間,靈魑裹攜著他一飛而起,一個聲音陰森響起: 豈會讓你受如此簡單的懲罰。
他隻看到黑火在腳下的山澤燃起,火焰衝天,眨眼之間,下麵十裏方圓之地,齊齊凹陷了下去,石頭化成的齏粉稀疏不均勻地鋪在坑底。
凹陷下去的地方,已經沒有半點生命的跡象,然而,在巨坑周圍生長著的樹,依然鬱鬱蔥蔥,不受半點影響,離那極毒惡的火光那麽近, 卻沒有一片葉子被熏黑或是因此枯落,如此邪惡的力量竟然能夠把握這樣的度。
飛到了十裏之外後,力量漸弱,簡歆終於能夠以自己的力量止住去勢,剛剛停住,忽然看到黑色之火從方才自己經過的山澤升騰而起,轉瞬,前方已經出現一個一丈深的巨坑,曾經生長於那個方圓裏的所有生命消失殆盡。
“維洛。”她跪倒在地,無助地慟哭起來。
她以為他已經魂飛魄散,卻不知他已經被靈魑帶往地獄煉獄火城。
目睹了懲之火的力量,她才清楚即使是雪麟,也是無法與之相抗的。
以後注定在莽荒永世地漂泊嗎?
慟哭了整整一個個白天,傍晚時,她飛到荒原,坐在莽蒼的亂草之間,目光順著延伸的荒原看去,定格在天穹與荒原交接的地方。
火,到處是火,濃黑的火。
極目望去,火從腳下的區域延伸開去,在各個方向都沒有盡頭,如同荒原。
天穹已經變成一個灰色的大蓋,沒有一點色彩,籠罩著底下的火城,然而,待看得仔細,才發現那並不是天穹,而是以灰泥澆築而成的大城頂,為的,就是讓接受懲罰的亡靈永遠看不到陽光。
火城被切割成無數片同樣大小的區域,中央擺置一個人形鐵架,厚重的鐵索鎖住那些曾經逃避轉世的亡靈,鐵索被施了束靈咒,纏繞亡靈的同時,上麵五寸長釘會釘穿亡靈的身體,釘頭嵌入鐵架之中。
並且,每片區域都設了嚴密的結界,為了扼殺過於強大的亡靈那微乎其微的逃脫可能。
被捆束的亡靈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施展武功的,如同服下軟骨散那般,但神誌卻十分清醒,眼睜睜地看著濃黑的火焰包圍著自己,不分歲月地灼灼燃燒。
那樣的痛楚,讓煉獄火城每日都回蕩著撕心裂肺的慘叫,時間無涯,懲罰與時間同在,何時能夠終了?
濃黑的烈火熊熊燃燒,無窮無盡,如同透明幕布背後的影影幢幢。城頂的灰與眾火之黑,成為煉獄火城特有的暗彩,那灰就像黑火竄到頂上,火勢變弱,顏色變淡形成。
靈魑帶著被點住穴道的秦維洛準確落到一方空閑的區域,烈火中央的人形鐵架兀自杵著,像一個被澆了鐵水的僵硬的人,帶釘的鐵鏈纏繞在鐵架上,靜靜地等待著它的承受者。
一進入烈火燃燒的區域,那焚燒的痛感讓秦維洛的額頭沁出了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他深深蹙著眉頭,咬緊牙齒,不發一言,不似周圍那些區域裏被束住的亡靈,痛得慘叫連連。
“……讓我去投胎吧!下輩子我再也不逃了,啊……好痛……好痛……我再也不逃了……”左邊區域,一個滿臉胡渣,頭發淩亂的亡靈邊搖擺著頭顱邊求饒。
然而,沒有誰搭理他。負責那片區域的小鬼,麵無表情地盯著區域中央的亡靈,當火的勢頭衰頹時,它便將手伸向區域邊緣的空隙裏,拿出一個石墨樣的東西,投入區域中,黑火就會旺盛起來。
“你的罪孽,隻能進入煉獄火城來忍受無休止的焚燒了,鑄入神兵,那是輕的懲罰,你已經沒有資格享受。”陰鬱的聲音從靈魑腹中傳出。
秦維洛不禁苦笑,曾經,他還要求她,倘若他被鑄入刀劍中的話,希望她來奪走封住他魂魄的刀劍,那種假設,在他三番兩次逃脫後便已不可能。
看到靈魑親自將逃跑的亡靈送來,候在這片空閑區域的小鬼知道那亡靈一定不簡單,恭敬而小心地將秦維洛帶到鐵架旁,用施了束靈咒的鐵鏈將他纏上。
雖然亡靈可以穿透障礙,不受任何影響。然而,當鐵釘釘進身體的時候,卻像是活著時忍受鐵釘入體那般痛苦,穿透肌膚,穿過骨頭。
鐵釘入體,烈火灼燒。
秦維洛的嘴唇顫抖著,額頭上青筋暴露,拚命抑製住大喊出來的欲望,周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亡靈們劇烈地搖晃著唯一可以動的地方——頭顱。
為了那個黃衫女子,無論多麽痛苦難熬,無論懲罰的時間多久,他在心裏發誓:不哭喊一聲,不流一滴眼淚。
“嗬嗬,不錯,你是剛開始送到的亡靈中,唯一不哭不喊的一個。”靈魑腹腔傳出來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讚賞。
“這也算是懲罰?”秦維洛輕蔑地揚起嘴角,“實在太輕了。”
“那你就好好享受吧!”靈魑冷冷出聲,正欲離開,想起什麽,叮囑小鬼,“多給他添引墨。”而後,一襲黑衣消失在了齊人肩高的黑火裏,要是方才他不出聲,根本無法發現他現身於烈烈的黑火裏。
全身關鍵穴位已經被釘住,黑火簇擁著他,將最炙熱的火焰吐在他身上,區域的結界時而現,時而隱,像是作出警告一樣。秦維洛忘記了痛楚,隻是想到:簡歆會不會以為他魂飛魄散了?她以後,注定孤獨無依地飄零了罷。
他的眸子裏充斥著悲哀和絕望,看著一片地獄之火,無盡頭地延伸,如同無窮的光陰。
那次,丹成謀殺蒼騰國君失利,麵對邵柯梵給出的兩個選擇:要麽死,要麽殘廢,史官毅然選擇了死亡,正欲下手時,邵柯梵忽然想到對祭塵的承諾,便把祭塵叫來,將丹成的命交給了他。
為這事,祭塵折服於國君的信譽,更是忠心耿耿,走天下,遍尋高手,請求他們為蒼騰效力。
然而,每次看到絕桑,他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她就是殺死他父親的王舒真,雖然模樣不同,聲音也徹底變成了另外一種。
他想說服絕桑,然而,每次都隻是不遠不近地看她廝殺,猶豫不決。 那眼神,與舒真一模一樣。眼睛是心靈的門戶,世界上人心各有不同,因此眼神也不同,即使同樣淡漠,也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而絕桑眼睛裏的神韻,較之舒真不差分毫。
“王,絕桑的武功在祭塵之上,要不要將她收羅,以免鷹之搶先一步?” 祭塵忍了很久,也不見國君主動過問絕桑的事,便提了出來。
看到蒼騰更加積極地收羅人才,鄭笑寒也遣人當說客,甚至不惜與蒼騰交手,公開搶奪。
邵柯梵的茶已經送到嘴邊,聽聞此言,不由得一怔,將杯盞放下。“這件事,不是由你辦的麽?怎麽問起我來了?”
“我……”祭塵一時語塞。
“我明白。”邵柯梵複雜一笑,“你潛意識裏認為她是舒真,說服不了自己。”
祭塵隻得承認,“確實,一看到她就像看到舒真一樣,總感覺不太對勁。”
邵柯梵沉吟一番,“將她請進宮罷,她武功與原來的第一殺手王舒真不相伯仲,可不能讓鷹之收了去。”
“萬一她不願意來呢?那女子特立獨行,很有性格,怕是不好請。”祭塵的眼裏隱約出現殺氣。
“那就——”邵柯梵狠厲出口,然而,眉頭皺了皺,聲音輕柔下來,“那就隨她去。”
這巨大的反差讓祭塵怔了怔,開始由預感轉向懷疑。
“絕桑此次的任務在伏易國,祭塵這就前去。”
邵柯梵淡淡地掃了一眼祭塵離去的身影,搖頭笑了笑,關於絕桑的動靜,他倒是很關心。
在祭塵,樓鍾泉夫婦的爭取下,又有三十餘名高手進入劍閣樓,鄭笑寒驚覺蒼騰收買人心時,蒼騰此舉已經暗中進行了一個多月,鷹之隻能從一般高手裏挑選,如食蒼騰的殘羹冷炙。
蒼騰劍客數量仍不及鷹之,但整體力量已是不相伯仲,蒼騰武衛隊士兵的數量是鷹之的兩倍多,這足以成為威懾的優勢,至於武衛隊的將領,則是經過精挑細選委任的,至於那幾位厲害的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