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死心離開
月鈺殿空蕩蕩的,六天前便隻剩下蘇蔓一人,整天無聊地悶呆著,沒了服侍的對象。然而,這總比麵對那張陰沉的臉好,同時一個疑問在她腦海裏盤旋不去:舒真王後到底去哪裏了?
她隻是記得六天前,一貫平靜的舒真失魂落魄地從齊銘宮回來,嘴裏喃喃地重複著兩個字:奴隸,奴隸……
她驚訝又不忍,走上前去正要報以關懷,然而,目光接觸到舒真肚子時,人卻像被閃電擊中那般呆立在地。
懷孕五個月的舒真,肚子,癟了!竟看不出一點懷孕的跡象。
下身部位的白褲,被鮮血浸染紅透,分外刺眼。
不等她反應過來,舒真已經進入寢房,疲倦地睡去。
良久,她稍緩過勁,才走進寢房,小心翼翼地給舒真蓋上被子,無措地注視她片刻,走出房間,將門帶上。
待到傍晚時,不見舒真出來吃飯,她推門去叫,卻又吃了一驚:床上空無一人,隻有換下來的血染的白褲。那扇雕花木窗,完完全全地敞開,淺藍色的簾子被銀勾勾著,風呼呼地灌進來。
梳妝台上有一張紙條:不要告訴國王。或許我會回來。這是兩句沒有聯係的話,蘇蔓反複看了幾遍才明白:還是可以告訴的。
忍受了六天的煎熬,她終於拿起紙條,鼓起勇氣向齊銘宮走去。
“王,服侍王王後的婢女小餘求見,正在大殿上候著。”洪應走進書房,輕聲對手執一本治國冊子、正聚精會神地閱覽的國君道。
想到幾日前的事,邵柯梵眉頭一皺,冷哼一聲,然,還是起了身,走出書房。
“什麽事?”紅衣男子睥睨微垂著頭的丫頭,淡淡問。
“王後,出走了,已經七天沒有回來。”答畢,蘇蔓小心地抬頭看國君一眼,又垂下頭去。
邵柯梵一動,怔了怔,眼神複雜地變幻了幾番,終是轉身朝書房走去,“走就走罷,本王就當她也死了。”
聲音裏,有些惱意,跟在身後的洪應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蘇蔓攥著紙條的手鬆了些,本想在國君怪罪時拿出紙條為自己開脫罪責,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舒真王後雖心狠手辣,冷漠無情,但對國君卻是懷了極深的感情,卻沒想到落到如此下場。
蘇蔓不由得同情起這個不幸的王後來。
邵柯梵走到書房門口,剛要跨進去,忽然想到什麽,回過身吩咐蘇蔓,“她回來之前。你就和奶娘一道照顧歆薇罷。”
幾乎王宮所有的人都知王後冷清的處境,私下議論紛紛,說國君的愛情之魂魄,已經隨著木簡歆的逝去而飄走了。
有替舒真不值的,有歎國君專情的,有唏噓簡歆逝去的,倒也看了大概,然,終究都是局外人。各中種種的經曆,他們自然是比他人清楚的,痛的,也不過是自己而已。
邵柯梵拿起翻到一半的冊子,卻是無心再看,幹脆放下,喝一口茶,閉上眼睛,隻覺得心中的痛不斷翻湧而起,眉梢顫了幾下。
身邊的女子,無論是他愛的還是愛他的,紛紛離開他的身邊,獨他一人,了此餘生,那麽,就當剛走的人也死了罷。
一個念頭在腦海裏閃過,邵柯梵猛地睜開眼睛,正在一旁觀察國君神情的洪應嚇了一跳。
“去,看祭塵在祭塵軒否,在的話叫他來一趟。”紅衣男子急急開口,眼裏浮現焦慮之意。
“是。”洪應不敢多問,匆匆出了門去。
良久,洪應氣喘籲籲地從劍閣樓跑來,“祭塵,祭塵不見了,劍閣樓的人說,他兩天前就不見了蹤影。”
“糟了。”邵柯梵暗呼一聲,一下子站起身來,本想叫洪應去傳樓鍾泉和水茗夫婦,然而才想到自己絕頂的武藝,便施展隱身術,便很快到了劍閣樓。
泉茗閣,客室。
對著大門的軟榻上,水茗依偎在樓鍾泉的懷裏,一手摟著他的脖頸,一手執了酒杯,正朝夫君張開的嘴裏倒酒。
笑語嚶嚶,甚是撩人心魂。而樓鍾泉,亦是一臉知足和幸福。
門外經過的劍客早就已經習慣了二人的舉動。
沒有預料到國君會主動前來,兩人都大吃一驚,從軟榻上下來,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服和頭發,忙不迭地施禮。
“擾了二位的雅興了。”邵柯梵卻像沒看見似的,平靜地道,“祭塵前些天沒了音訊,二位去尋他去罷,可不要讓他生什麽亂子。”
樓鍾泉夫婦麵麵相覷。
“祭塵,這家夥能跑那裏去。”樓鍾泉嘀咕,才想到自己忘了答複,忙抱拳,“是。”
“盡快,越快越好。”話音剛落,蒼騰國君已經不見了身影。
聽出一絲焦慮的二人料想事情一定不簡單,稍加打點一下,便匆匆出了門。
不出意外,樓鍾泉和水茗二人,再加上舒真,製住祭塵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邵柯梵沉吟片刻,覺得自己沒有親自出去一趟的必要,便打消了念頭。
如今他才明白過來,雖說不上多在意她,但情意還是有的,至少,他不希望她死。
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何事。
寢房,畫上的黃衫女子,淒迷地淺笑。
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在笑什麽?
仔細想來,她似乎在笑每一件事情,無端進入莽荒之淵後遇到的種種。
她的魂魄無依無靠地飄零,很是孤獨罷?
他明知她的遺體在哪裏,卻不能看到。
不能看到,心愛女子的遺體,為何不能看到?邪娘子憑什麽不給他看到?
怒火中燒,邵柯梵一拳打在牆壁上,呼吸急促起來。
那快要消失殆盡的琉璃一角,可能是棺槨罷。一定是自己快要抵達的時候,邪娘子感受到生人的氣息,施法將棺槨藏了起來。
那麽,下次去的時候,得小心一點了。
樓鍾泉和水茗在原伏易山澤地區尋到祭塵的時候,他已經和舒真打了一天一夜,彼此都受了很重的傷,揮劍的速度皆慢了許多,卻都拚命強忍著痛苦,毫不鬆懈,欲置對方於死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