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俯視眾生
球場上的工作人員居多,無不翹首以望盯著那一對璧人,所謂天作之合也不過如此吧,賀莫年與元俏交領天鵝一般的癡纏,兩個人之間似乎有千千萬萬縷糾纏不清,織成網將他們與天地眾人隔開來,隻剩下彼此的親昵。
如此,便能化開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恩怨錯懟的寂寥。
方世安從踏進球場,就被一道靚麗的身影吸引,不自覺的腳步朝著元俏所在的方向去,隔得距離有點遠,他一開始並沒有看清楚,那是元俏,倒是沒有注意到她身邊高挺英俊的男是賀莫年。
眼睛不停地在四下搜索,對於身邊人關於政治經濟的論調有些心不在焉。
走著身後一群的豺狼虎豹竊竊私語,漫不經心的調笑,突然沒有了聲音,他轉身,順著那些人的目光看過去,整個人的臉色都如同雕塑,定格在了黑色那一格。
那個他心心念念沒有吃到嘴裏的嫩肉。當下眼色有些微妙起來,隻是當他看到抬起頭來的那個男人,眼珠子如同隔著放大鏡,變得巨大,差點擠出眼眶。
周圍的人都下意識的去觀察方世安的臉色,一時之間有些摸不到頭腦。
賀莫年代表的是束之高閣的那個階層,瓊樓玉宇之上的人兒,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見的。
方世安和他們不同,因為仗著有妻子的家族,曾經在一次聚會上遠遠的看了一眼傳說中釧州這一代的翹楚,便忘不了那超脫眾生的風姿。
周圍一群心懷不軌的盯著他,又看一眼兩個如膠似漆粘在一起的人,腳底虛的沒有了一絲的底氣,理智推陳著他擺著朝聖的步伐,向著賀莫年走去。
其他隨從看著平時唯我獨尊陰狠的方世安恭恭敬敬的模樣,瞬間都擺上了十二萬分的謹慎,跟上。
“賀先生,好巧,在下方世安家內是卓家二小姐。”
賀莫年態度淡漠疏離到倨傲,在方世安點頭哈腰的打完照顧呼之後,懶洋洋的圈著不自在的元俏,眼神黏在女子臉上一般,好久才涼涼的撇了一眼眼前黑壓壓的人群,片刻不停留。
替元俏理好耳鬢絨絨的碎發,賀莫年在她飽滿瑩潤的唇色上留戀一眼,最後才抬頭,眉目之中又是一片寒霜。
“聽說最近方局仕途有些不順利。”
賀莫年如同討論天氣一般渾然隨意,手也不閑著搭在元俏的肩膀上,捏弄著她圓潤精致的耳垂,粉色瑩潤的如同蚌殼裏最嫩,滋養珍珠的肉,可愛誘人的打緊。
方世安被賀莫年這個小動作勾起了心底的蠢蠢欲動,隻一眼對上賀莫年明顯鋒利的眼神,瞬間偃旗息鼓。
周圍混跡在方世安身邊的,都是些唯利是圖的主兒,一見著情形自然嗅出來了味道,眼神暗地裏在元俏與賀莫年之間打轉。
訕訕的一笑,多年來積澱下來的官威,使得方世安的臉麵處處透著狠厲陰毒,這突然的一笑,更是滲人。
元俏在方世安率領他的狗腿子靠近的時候,眼前變得色澤混沌起來,似乎是逼仄潮濕的陰溝裏,夾雜著腥臭一股股的刺鼻滾滾而來,那種惡心爬行動物一樣秘集的伸出來它的觸手,玷汙人的神經。
元俏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人,都隔絕不了心頭浪打浪翻滾的嘔。賀莫年一張嘴,她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誡自己,忍住。
微垂著眼皮,貌似狀況外的元俏,抬眼對上的就是方世安那觸目驚心的笑。
鬼怪身體裏懷揣太陽光一樣的詭異違和。
元俏的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抖,身體依靠的靠近賀莫年的胸口,聽著他強勁活力的心跳,才似窒息的人得到一口新鮮的空氣一般。
賀莫年的臉色更加的不悅,眼神比之之前更加的霍霍吃人,嚇得方世安這樣積威積福的人心頭都是一沉,命丟了大半,更不要說方世安周圍的其他人,之前的事情,他們心裏都是明鏡。
“方局。”這兩個字被賀莫年一叫,無端的讓方世安一眾人覺得背後涼嗖嗖的,儼然是被來自地獄的陰風糾纏才會這般的噬人。
方世安到底是在官場上混跡久了的,保命這本領練就的爐火純青,不等賀莫年說完,一副任君處置的懺悔模樣,趕緊表明了態度“您吩咐!”
“你自己覺得呢?”
賀莫年不屑於去瞧一眼,這些盤踞在下水道裏的活物,拉視線在元俏的身上,女子膽小心驚的模樣,讓他更加確定了不把這些人千刀萬剮,萬萬是對不起身邊人的。
一眾人彎著身子,恭敬的等候發落,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頭皮緊得發疼,方世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才恍惚明白,有些事情道歉低頭都是沒有用的,誰讓對麵站的人是這個男人。
此刻,方世安的心裏再也沒有了齷齪元俏的半分心思,元俏虛虛的瞧了一眼,曾經加強版病毒一樣惡劣的幾個人,還有一些陌生的麵孔,都是一副畏首畏尾的孫輩模樣,又氣又恨,恨不得磕碎了這些臭蟲的骨,都是些衣冠禽獸!
“那個……”
方世安的潛台詞,聽見的沒有一個人不明白的,元俏當初他們是存了歹心的,不過一來不知道她是賀莫年的女人,二來,也沒有實質的發生什麽,不置於真動刀槍。
“看來,還是不自知。”
賀莫年的語氣,一點都不像是對待咬牙切齒的敵人,反而有幾分豁達感慨,一眾人,脖子一縮,死亡的氣息又重了幾分。
賀莫年把方世安麵如死灰的表情看在眼底,老奸巨猾的人陰仄的眸光裏還有流竄的下流心思,他不但沒有覺得解氣,恨不得一手捏著那畜生皮鬆下垂的脖子,細細的碾碎才好。
就是窩在賀莫年懷裏的元俏也察覺到了男子身上淩烈的戾氣,心裏隱隱的攢動著不安,又不敢有所動作。
“看來最近公司客戶信息外流,幾處房產產權問題糾葛,還是不足以讓你明白。”賀莫年自元俏認識以來都是一副桀驁卻也自持的人,很少會這麽直白的動怒,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本就低沉的嗓音,這麽以來深沉的似乎千金石壓在人的心頭,惶恐膽寒。
剛才還有半分垂死掙紮的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後的一口血脈,方世安臉色煞白,對比之下,眼瞼下麵的青色更加的明顯,麵盤子看起來有些怵人,他的眼神遊移,半晌才落到賀莫年的身上,最後微微的挪動,看了一眼元俏。
撲通的一聲,跪倒了下去。
後麵跟著的一夥小人,看此情景,左顧右盼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都默不作聲的沉默著,看戲。
元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腳底下的草坪都隨著方世安的一跪,輕輕的顫抖,那個瘦精眼裏閃著狼光的豺豹,溫馴的如同搖尾乞憐的家狗,沒有了一點的攻擊性,說不來她此刻心底的感覺,扼住咽喉的大惡以為要拚勁所有才能得償所願,才能消解心頭啃噬心扉的恨意,一瞬間都不存在了。
她人有些空,支撐她的恐懼和憤懟也隨之消散,人有些恍惚,她就是被這樣一條蛆蟲折碎了最後的一份安寧,多年前的那個老師,夢魘一樣的束縛著她,說到底也是元俏這兩個字代表的就是孱弱好欺。
下意識的,她仰頭,出神的注視著賀莫年豐神俊朗的側臉,鋼勁有力的線條,心底期期艾艾的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呢喃“他是更厲害的存在!”
聽不清賀莫年在說什麽,也不去關心周遭的動靜,元俏把自己綁在了圈起來安全的世界裏,不去細想委屈的連同淚水都沒有的過往,茫然的不知道作何考量才是智者之舉。
賀莫年最見不得的就是這些牆頭上貼順的草,沒有筋骨,隻等著別人的施舍亦或者等著啃咬帶血的困獸,這類東西比陰暗裏不見光的東西,惡心,生命力也強大,清除不幹淨,他從來不曾低過頭,見識過這一類的東西,不帶任何遮掩的樣子。此刻,確實覺得怎麽都不解恨。
眼裏的殺伐氣息,四處流竄,試圖掙破理智最後一層的薄網。
八九個男人,在他狠厲冰峭的眼鋒之下,篩篩如抖糠,盡管肢體上隱藏的平常人無異,內心的防線是崩塌的,慌忙之下一竿子人都匍匐在腳下,瞬隅光陰飛轉,像是回到了王權時代。
俯瞰眾生的視角太過於享受,小心髒裝不下一個世界的寬廣,元俏的心被震懾的忘記了不能停下來一拍的跳動,久久才正常,眼神有了焦距。
恍恍惚惚的拎著視線去看賀莫年的神色,陰冷暗沉,說不出的壓抑唬人。
時間一點點的流失,高爾夫球場上散落的星星點點的人,都抱著好奇心,一點點的聚攏過來,這樣的一幕太過於匪夷所思,隻是被萬眾期待的那個人,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渾然不覺得手指,扣緊了手裏纖細柔嫩的腰肢,撫摸一陣子才覺得他滿腔的怒火勢頭安穩了一些。
抬眼,睨一眼那些人,賀莫年收回放在元俏腰際的手,在兜裏摸了煙盒出來,元俏眼尾一掃是寶藍色的硬盒子,深沉的那種藍色,帶著低調幽冷的光。
右手一抖,一隻煙乖順的探出來頭,獻媚一般。
大拇指與食指掐著眼嘴,抿進略厚的唇角,煙火幽藍色反著紫色的根莖,最後上麵灼著橘黃的燃點,煙霧嫋嫋露在風裏,賀莫年不去看跪低做小的那些人,身體微測,眼睛透過煙的星火,盯著元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