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冰

  說到這裏,我忽然停了講故事。


  小常極耐心地等了我半天,以各種大的小的眼色暗示我繼續,甚至起身給我塞了一小塊兒潤喉的藥糖,又給我續了一杯茶,以作催更之用。


  但我這回的沉默延續得過久,我始終沒把故事講下去,他就收起催更狀態,比較關心地問我——到底怎麽了。


  真是個耐心的好讀者啊,他除了喜歡以奇特書評來背刺我正刺我和用各種其它角度刺我以外,就沒別的缺點了。


  由於他對我進行了茶和甜點的投喂,我就和他老實說了。


  “我覺得接下來的故事,有些難講。”


  簡單說,我卡文了。


  小常問我是個怎麽個難講法,我就撓撓頭,摳摳腳,先把我之前的創作思路給他說了。


  一年前的事情是發生過的,我隻是把已經發生的內容給二次加工,等於我寫了一篇同人。主角是我和仇煉爭。


  那麽我在講述這篇同人時,加入了相當多的心理描寫。


  但我又不是真的上帝視角,我這是個假的上帝視角啊。


  我對於心理描寫都是猜的,是根據當時的語境、情況,以及我得到的關於仇煉爭的過往情報,還有相處以來對他的了解,來揣測的。


  不僅是他,其他人物的想法也是我揣測出來的。


  但仇煉爭的想法是我揣測得最多、也最容易的。


  因為他的想法真的很好猜。


  他傲慢。


  我喜歡他這一點。


  他真誠。


  我缺失了這特質。


  而我對兩樣東西最能揣測,一個是我喜歡的,一個是我沒有的。


  一個喜歡傲脾氣的人,才會從別人的驕傲中品味出意蘊,一個不夠真誠的人,才會感動於別人的真誠粗率。


  小常:“所以你是有意勾引……而他在無意中,也以自身的性情勾引了你?”


  他認真想了一會兒:“要這麽說,你其實是過於刻意,落於下乘了,而他是無招勝有招,比你更上一層啊!”


  ……


  ……


  你能不能想好了再來背刺我?


  你刺得如此刁鑽我受不了啊。


  “我覺得你們倆有些臭味相投。”小常似乎還在抓耳撓腮地想話兒背刺我,“他傲慢,你其實也傲慢。”


  “我也傲?”


  小常吐槽道:“從一開始,你就讓自己落在那白靈龍手裏,我看你是做唐約唐大俠時強橫太久了,根本沒把這些個小人惡徒放在眼裏。”


  ……因為他們確實是人形垃圾?沒有半點重視的價值?

  我解釋道:“我落在白靈龍手裏,是因為我要給仇煉爭留一個有意思的第一印象。”


  一個受製的獵物其實是個潛伏的獵人,多有意思?

  小常又道:“那王扶風那兒呢?”


  “我確實是故意落在那王扶風手裏。”


  那是獵人決定裝一會兒柔弱的獵物,好讓更大的獵人放鬆警惕。


  因為我知道仇煉爭從離開茶棚開始,就一直在跟蹤我、觀察我。


  小常:“所以你不願讓他看出你的真實實力?”


  我道:“我把葉小顏的實力框在了一個範圍,少了就會讓人看輕,多了就會惹人生疑,對上王扶風的那一指,唐約可以輕輕鬆鬆回身一掌打死他,但葉小顏躲不過。”


  一個好的編劇、寫手,理應嚴格遵循人物設定,比如葉小顏的設定是戰鬥力隻有唐約(我)的一半,她在江湖上多次表現皆是如此,那我就不能吃設定,吃設定多了遲早吃出病。


  “我還想知道在沒有第三人的情況下,他到底是會‘英雄救美’,還是會‘趁火打劫’?”


  事實證明他在那一刻確是個君子、好人。


  至少沒像現在一樣野得風風火火,覺得自己要去赴死了就掐一把喜歡的人的屁股。


  還下手掐得那麽狠、那麽辣……


  他當老子的屁股是鐵做的嘛?


  反正,我認為前期他是對葉小顏產生了興趣,但又帶著試探與優越感,當優越感裏生出一些真正的欣賞及心動,他才開始把真誠和柔軟裹挾在刺裏,一點一滴地,有次序有目的地放出來。


  他在試探我,也在示好我。


  所以在那三天,他會在我麵前提到故鄉盛開的千耀菊,會在皎潔月色下為我哼一首小歌,會吐槽柳綺行的劍法其實很不行,會笑說十八門徒不過是什麽十八臭鬼,在我的背後對我露出溫柔的神情,然後我一轉頭他就又凶又冷。


  說到這裏,我的語氣止不住地變得柔和。


  連經常鈍感的小常也聽出了異樣。


  他警惕起來:“你不會是勾著勾著……反讓那小子把你勾引住了吧?”


  柔和的氣氛又被他的大嘴巴送走了。


  我瞪他:“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說,我之前總能看得透他,但後來就有些看不透他,也看不透別人了……”


  之前所有的情節發展,或多或少都是我推進的,我可以預料到。


  比如我根據情報分析,知道十八門徒就躲在山上,知道那首位凶徒很想把身為葉小顏的我生擒活捉,我也知道他們有人接應,而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王扶風。


  可從鑄血壇的“貓爺”趙憑登場後,事情就有些失控了。


  在我得到的情報裏,可半點沒有這些人的影子,他們是為何來到星霄山,我當時實在想不透。


  不僅想不透,而且殺不透。


  我如果用上唐約的“劫焰掌”,完全可以一人殺透十八門徒或王扶風,可就算是唐約,也沒辦法一個人殺透這些突然出現的鑄血壇高手。


  朱小鏡是個高水平的陰間人,趙憑是個相對陽間的高手,範魚州又是個很陰間的高手,另外兩個躲在樹下的和埋在土裏的也是高手。


  所以我從之前的裝陷入危機,變成了真正意義上地陷入危機。


  還好一開始隻有“貓爺”趙憑是想認真殺死落單的葉小顏,其他殺手上山應是另有目的,總不可能大家全員出來春遊踏青,就是為了殺一個實力隻有唐約一半的葉小顏吧?這屬於殺雞用牛刀了。


  但是當葉小顏表現出了唐約的實力,以遠超她水平的“劫焰掌”殺死了趙憑,殺手們才覺察出不對勁,開始一個一個去殺葉小顏。


  他們殺的是葉小顏。


  結果碰上的是唐約。


  還有一個心冷掌冷的仇煉爭!

  我最沒料到的轉折,來自於我自以為看的最透的仇煉爭。


  我以為他隻是有些喜歡我。


  我勾引他,是為了讓他對我產生這一星半點的喜歡,畢竟咱們隻相處了四天,而四天時間也隻夠從初見到喜歡,達不到刻骨銘心,更別提用情至深。


  這一些的喜歡若能騙開雲隱宮的大門,就很夠了。


  我的聲音有點沉下去了:“可我沒想到他喜歡我到這地步……”


  才四天,短短四天時間,他就能喜歡到為了我去送命!


  去把自己的大好性命送到三個鑄血壇殺手的手下!去把自己卷入完全無關、且毫無優勢的殺局!


  當時他一躍而起,而那範魚州一閃而過,濺出了一張晶瑩剔透的水幕,漫天水霧中,範魚州隱身藏形,一掌沉下去、又浮上來,化出層層疊得的水影,似全要拍向那仇煉爭的要害!


  而仇煉爭也出了一掌。


  他隻一手碰觸了濺起的水幕,透明狂躁的水滴經過他的手掌,就乖巧地變形、轟塌、凝聚、收縮於一點。


  他內功陰寒。


  能化水成冰。


  使冰比水溫柔、比水聽話、如依附著他的一個寵物。


  然後他手掌一推,就有一枚薄薄亮亮、如星花似寒玉的小冰片從他手中推出!

  冰片劃過層層疊疊的水影、越過無數幻影般的水掌。


  它越過漫天水霧、掠過三尺長空,直搠一人的掌心!


  範魚州的掌心!


  然後還不停轉,一路在掌肉旋而不停!

  範魚州右掌掌心中冰。


  他肩膀卻爆出一大團雲繚霧繞的血花!

  而他的整個右臂、從掌心到腕部、從小臂到肩膀,皆已被這一片小小薄薄的冰片給轉割、旋切、一路絞肉絞到了肩部!


  不過是一枚星花寒玉般的薄薄冰片!

  【小常第一次露出了驚異甚至恐懼的神色。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冰縹緲掌’?化水為冰、飛冰化骨?”


  “難道這才是……仇煉爭真正的實力!?”


  他先是恐懼,而後興奮道:“他實力如此強橫,說明他確實有資本與這三人一戰!他未必就是在送死,這在當時是好事兒啊。”


  可他隨後看見了我的臉色,又問:“你,你怎麽臉色這麽差?”


  我麵色沉重道:“這是天冰縹緲掌中的一式‘破冰式’,是一門極其消耗內力的掌功,而仇煉爭一掌製冰,一冰破敵,第一招就消耗掉了三次機會中的一次!”


  為了救我,他直接把壓箱底的大招給我用出來了!

  而且第一招就出來,他根本不管內力耗完會怎樣!


  他這是在拚命!

  小常看著我的麵色,小心問道:“你……在內疚?在痛苦?”


  “我不知道。”我麵色沉重,“我不知道我究竟哪裏算錯了,為什麽一切都在慢慢失控……”】


  我當時就盤坐在地上療傷,麵色痛苦地看著那個被我一步步算計的男人,衝到了一往無前的殺局裏。


  為何一開始的一切都能如我所想,到了最後卻一節節失算?


  為何喜歡的太過喜歡,殺人的卻越發厲害?


  就好像我放了一把火,本以為玩得起,火勢卻越發野了。


  仇煉爭明明已經開始懷疑我,他也已證實自己的懷疑,因為他已從趙憑的死相中看出我隱瞞了相當的實力,或許從一開始就有演戲的成分。


  他最怕人騙他。


  他已看出我或在騙他。


  已經看得出我有傷害他(情感上)的能力。


  可他還是願意為了我去拚命!


  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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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昨天的雙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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