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冬天的梅
伴著清涼的穿堂風，嶽飛領著西門章台不多時就走到了整間院落的東牆角。
“章台兄，跟我上來便知……”
嶽飛腳下一蹦，直接就飛上了牆頭，並衝著下方的西門章台做了個請的手勢。
“也好，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緣由，能讓堂堂鐵臂大俠周桐，生生忍下史文恭這一逆徒！”
就見西門章台腳下一動，身形利落至極。
直接便一飛三米多高，落到了站在牆頭的嶽飛身旁。
“好功夫……”
想不到西門章台不止雙臂神力，腿上的功夫也幹脆利落的很。
嶽飛不禁露出了一絲欣賞的眼神。
“嶽飛老弟，這牆外有何不同？我怎麽沒看出來，有什麽玄機？”
站上牆頭，西門章台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小商小販，正常經營，行人來去輕鬆，也不見任何不妥之處。
他著實有些沒想明白，嶽飛想讓自己看什麽……
“你且往那邊的房頂看，往左數第二十三片瓦……”
伸手指向遠方六七百米開外的一座三層酒樓，嶽飛輕聲說道。
“一朵花？”
“什麽花？”
“梅……冬天的梅……”
瞳孔縮緊，此時西門章台的全部心神，霎時匯聚到了一處。
而他的焦點，則正是那一朵刻在尋常瓦礫上的小小梅花……
“師父的第三柄弓，有著落了……”
領西門章台來此看花，乃是嶽飛自己的擅做主張，其實並非周桐本意。
隻因他能模糊的感覺到，西門章台的身上，有一種跟自己與師父，很是相似的氣息。
這種氣息，三位師兄全都沒有，而他也沒有見過在湯陰縣之內，誰曾擁有過……
故此，在嶽飛的心中，已經把西門章台當做了一個能把周桐的最後一柄弓，繼承下去的不二人選……
周桐一生之中，有三柄弓。
第一柄被史文恭叛逃之時偷走。
而剩下的兩柄，在原有的曆史中，則在周桐死後被嶽飛給繼承了下來。
隻不過其效果世人皆知，好像並不是很好……
“嶽飛賢弟？”
看著嶽飛在那裏怔怔出神，西門章台不由輕聲提醒。
“沒什麽……就是感覺章台哥哥，雙臂有力，目光如炬，腳下功夫更是利落，若是隻學習一些尋常拳腳功夫的話，實在太過暴殄天物了些……”
回過神來的嶽飛，輕輕用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那浸透指尖的一絲濕潤，西門章台看了個清清楚楚。
“學藝之事，還需周師傅首肯才是……不過這朵梅花，跟史文恭有什麽關係？”
“皇城司探查院，五品巡視使，楊六……那是他的花。”
“楊六？”
心中猛然一緊的西門章台，不禁一層冷汗冒了出來……
原來他娘的，周桐和嶽飛，知曉皇城司。
而且還認識王新的上司楊六！
那也就是說……
“沒錯……早在見你第一麵的時候，我就認出你腰間的鐵牌了……”
“那你為何不殺我？”
“因為你跟他們不像……或者說，你壓根就不是皇城司的人……”
看了一眼西門章台有些不解的神情，嶽飛的嘴角帶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並接著說道：
“一個不是皇城司的人，卻能帶著皇城司的諜探腰牌，那說明了什麽？別的不好說，起碼你跟他們應該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那是說的輕了。
就憑西門章台幹出來的那些事兒，株連九族估計都夠好幾回了……
“如此說來……皇城司又跟史文恭是什麽關係？”
不想在這些事兒上說太多的西門章台，趕緊岔開了話題。
“曾頭市的曾弄，一個不折不扣的金人，在這個年月，你說朝廷是喜歡一個討好金人的高手，還是一個一生抗金殺遼的退伍大俠？”
“那你師兄林衝呢？他可是去汴梁當過大官兒了……”
推算了一下時間，此時的林衝，應該已經落草梁山。
但是他當過八十萬禁軍教頭的經曆，可是世人皆知的不爭事實。
難道朝廷，還能容許一個有抗金傳承的人，官居高位不成？
“我那兩個師兄，是師父主動送出去的……代價就是放過史文恭，並且一生不出湯陰縣……”
“原來如此……就是有些可憐被史文恭，打傻的張遠了……”
兩人站在牆頭，看著腳下走過的無數百姓，心中波瀾不斷。
“你師兄林衝被高太尉坑害，落草梁山之事，你可知曉？”
“自然知曉……”
想起自己的師兄林衝在汴梁的境遇，嶽飛的聲音，低沉了下來。
“朝廷食言你們周家拳館，你可有何想法？”
“你想讓我，跟你走？”
跟聰明人說話，從來都很省力氣。
“你可願意？”
“那你可願抗金遼而除天下惡？”
“金遼死，六賊亡，讓那趙官家，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如何？”
“你可真夠損的……”
夏日的夜，窗欞大開。
無數蟲鳴伴著對麵房間，眾弟子們的鼾聲，顯出了一種很是熱鬧的安寧。
西門章台坐在自己的房間中，看著從趙五那裏，討過來的閑書，這時的他，睡意全無。
伸手揮走了飛到眼前的幾隻蚊蟲，他的心，很平靜。
盡人事，聽天命。
現在能做的，都做了，能說的，也都說了。
至於周桐能不能同意，那可就真的隻能全靠運氣了……
“吱嘎……”
大門被人從外推開，嶽飛走了進來。
“師父說了，讓你去後院見他……”
“周師傅同意了？”
“不好說……表情很嚴肅……”
嶽飛一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師父周桐。
隻要周桐板起臉來，他就控製不住的緊張……
“稍安勿躁，且看你哥哥我，怎麽說服周師傅……”
像是兩個要私定終生的小情侶，生怕家裏人反對一般。
此時的西門章台跟嶽飛兩人，形態舉止中著實透露出一股讓人膩歪的勁兒來……
後院深處，一間沒有點燈書房，周桐坐在椅子上，伴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他看向了牆上的一柄重弓。
此弓，一條五爪蟠龍，從頭到尾雕刻在弓身之上，栩栩如生。
而那足足有小指頭粗細的弓弦，則在月光中透出一絲晶亮，看起來當真堅韌到了極點！
龍，天子皇家專屬，尋常百姓不可用也。
五爪蟠龍弓，不可現世，否則周家拳館上下，必定全員連坐三代，株連九族而亡！
“師父，西門章台求見。”
“你跟他一起進來吧，我有話跟你們兩人說。”
推開書房輕掩的門，西門章台，走了進來。
而因為情緒緊張，嶽飛此時竟跟小媳婦兒一般，跟在西門章台的身後，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師父……
“見過周師傅。”
“你白天跟嶽飛說，想帶他走？”
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西門章台，周桐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沒錯，嶽飛有大才，跟我走，定能有一番作為……”
“你這人……來我這裏另有所圖，我一早就看出來了。不過最後千算萬算，我都沒算到，你圖的竟然不是我的老命，乃是我的徒弟嶽飛……真是有些意思，那就好好跟我說說吧，你到底姓甚名誰，今後又到底想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