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追憶似水年華
倪嘉兒摸了摸後脖子,看著倪梨緊繃的臉,不知道說什麽好。
良久,倪梨呼了口氣:“嘉兒,你還沒開學是吧。”
倪嘉兒回:“還有一個星期。”
“這星期你負責看著你姐,不準她見那個男人,要是被我發現你倆作怪,我連你的腿也打斷。”
霓虹燈上,煙火氣在大街小巷蔓延,從倪磐的陽台往下看,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密集的人群。
她的家住在洗腳店上麵,洗腳店的店麵是租的,房東剛好是追求梨姐的老黃。
六歲那年,倪梨從孤兒院把她接了出來,拖著她和一個大黑箱來到了這條舊街,然後兩個人站在樓下的店麵前。
那時候倪磐還是喊她梨阿姨。
倪磐搖了搖她的手:“梨阿姨,您帶我來這做什麽。”
倪梨蹲下來,與她平視:“阿磐,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倪磐在孤兒院呆了一年,也知道自己爸媽已經死了。
她知道什麽是死,媽媽告訴過她,所謂死就是在公園裏,把一直活著的螞蟻踩在腳下,然後把腳再挪開後,那隻螞蟻就不會動了。
她已經六歲了,智商也高,知道家早就沒了。
小姑娘撐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倪梨,抱著娃娃的手收緊了些。
“阿磐,以後你就和我一起生活,有我倪梨一口湯喝就一定有你一口飯吃。”
倪梨握緊她弱小的雙肩:“阿姨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你願意跟著我過嗎?”
倪磐點了頭。
南方的春風濕氣重,拂過臉頰都感覺濕噠噠,倪磐從陽台走回屋內,倪嘉兒又是啃著薯片看電視,餐桌上放著幾個盤子,是倪梨給他們準備的晚餐。
倪磐在她身旁坐下,手裏深入她薯片袋裏摸。
倪嘉兒瞅倪磐一眼:“你不吃飯嗎?”
倪磐斬釘截鐵道:“不吃。”
“絕食可不是一個好辦法,你還是吃點,等會跟姐夫私奔的時候才有力氣。”
啪啦一聲,倪磐嘴裏的薯片碎成了粉末:“倪嘉兒,你把你媽喊來,她肯定知道我媽仇視湛家的原因。”
“就算她知道也不會告訴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全家最怕小姨。”
倪磐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按滅:“那我也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我要知道原因,才能對症下藥。”
倪嘉兒看著倪磐,歎了口氣:“行吧,我試試看。可是你知道我媽那個人,像隻綿羊一樣,我不確定她敢不敢過來。”
“你就說你懷孕了。”倪磐嘴角一勾:“你媽肯定會立即飛奔過來。”
倪嘉兒鄙視了她一眼,撥通了她媽的電話。
倪嘉兒這邊做她媽的思想工作,另一邊給湛宇發信息。
倪磐:【吃飯了嗎?】
湛宇:【什麽時候回來。】
倪磐:【我今晚不回來了。】
湛宇:【?】
倪磐回道:【家裏來了親戚,我幫忙招呼一下。】
湛宇:【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倪磐扯了一下嘴角,她都不確定明天能不能踏出家門口:【不用,明天早上你不是約了供應商們開會,我自己回公司吧】
湛宇:【好】
下一秒,湛宇又發來一條信息:【不準喝酒】
倪磐笑了笑,回複道:【好】
倪嘉兒不負眾望,倪嘉兒她媽答應了明天過來,至於明天什麽時候,她媽嘰嘰咕咕地也沒給個準話。
然而倪嘉兒她媽第二天根本沒有出現,原因也說不出。
同時倪梨把大門反鎖了,倪磐和倪嘉兒也出不去,吃飯什麽的都是倪梨找工人定時定點從樓下的店裏送上來。
倪梨也很識時務,為了避免與倪磐衝突,她基本上沒有在屋裏出現,吃喝拉撒都在樓下洗腳店裏解決。
本來簡單的事變得越來越複雜,倪磐也接近瘋癲的邊緣。
被禁錮在家裏的第三天的晚上,倪磐跑到家裏的陽台大喊道:“你再不開門,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樓下靜悄悄的,手機傳來一條信息:【你什麽時候決定和姓湛的劃清界限,什麽時候獲得自由。】
倪嘉兒也很崩潰,她又有什麽錯啊,為什麽要卷入這場慘絕人寰的母女鬥爭中。
終於,倪嘉兒按捺不住,她撥通了她那位綿羊媽媽的電話放了句狠話:“媽,你要是再不告訴我們實話,我就從二樓跳下去,雖然不死,可是斷手斷腳是在所難免,你就準備去醫院裏接我吧。”
倪雪也覺得倪梨這做法太霸道,不近人情,支支吾吾地說道:“倪磐也在電話旁邊嗎?”
倪嘉兒開免提,倪磐說道:“姨媽,我在這。”
倪雪似乎又做了一次完整的心理建設,然後慢慢說道:“我們小時候家裏窮,女孩子十六歲就出來打工。阿梨也是那時候開始在洗腳店學習給人洗腳。”
“剛開始她是在舊區的一間大型洗腳店給人洗腳,那家店是湛家的產業,當時看場的人是湛家的二少爺湛詹山。”
“阿梨長得俊,一下子就被湛詹山看上,對她也是熱烈追求,可是沒用啊,湛家不喜歡我們這種沒文化沒背景的女孩,阿梨是沒辦法進他們家門的。”
“我們家雖然窮,可是是個正當人家,男孩女孩都是幹幹淨淨。阿梨性子也烈,知道湛老爺不同意他們交往就堅決和湛詹山分開了,你們不知道,那時候湛詹山在咱們家門口等了阿梨三天三夜。”
倪嘉兒感慨:“既然這樣,為什麽小姨還說湛家的人都不把女人當回事。”
倪雪說道:“也許是因為阿磐爸爸的事吧。”
倪嘉兒和倪磐對視了一眼,繼續聽倪雪說道。
“為了躲避湛詹山,阿梨到了另一家小店裏給人洗腳。小店嘛,那種毛手毛腳的客人特別多,阿梨有一次就被一個客人纏上,剛好阿磐的爸爸也在店裏便出手救了她。”
“阿磐的爸爸不是那個店的常客,那天晚上隻是偶然進去了一次,後來就沒再去。再後來,阿梨又換了一家店去幹,那家店是在就政府附近的,光顧的客人一般是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人員,那些人手腳幹淨,待人也禮貌,阿梨也就安心在那裏做。”
“不過那個店離咱們家很遠,阿梨就在店裏的提供的宿舍住。宿舍是在一個院子裏的小套房,環境也還不錯。”
“世界上的緣分就是這麽巧妙,阿梨在那地又遇上了倪磐他爸爸。後來一來二往的,阿梨知道了倪磐他爸爸是在政府單位上班的公務員,他住的那套房子也是單位的提供的宿舍。”
“那時候大家都二十多歲出頭,年輕又熱情,說實話,阿磐的爸爸年輕時真是長得一表人才。”
倪嘉兒瞅了倪磐一眼,接話道:“媽,你不會是想說倪磐其實是梨姐和他爸的孩子吧。”
倪雪呸了幾聲:“胡說八道,你小姨是這麽不檢點的女人嗎?她要不是潔身自好,早跟湛詹山好上了。”
“也許是有那麽一些情愫吧,不過他們倆誰也沒說破,後來倪磐他爸爸也有了女朋友,沒多久也就結婚了。阿梨一向心胸開闊,哪怕是喜歡的人不喜歡她,她也能把他當成自己的好朋友。阿磐你那時候年紀小,可是應該也會有些印象吧。”
倪磐說道:“那時候梨姨確實常常帶著我,特別是我爸媽沒時間的時候,她會整天陪著我玩。”
你雪說道:“阿梨對你好是本著一顆報恩的心,後來你爸媽也有給錢她,也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吧,她也收下了那些錢。”
“後來不知道咋回事,湛詹山又找到了她,對她又開始死纏爛打,可是那時候湛詹山已經結婚了,雖然說那婚事不是他的意願,可是畢竟是結了婚的人,阿梨對他當然是拒之千裏之外。”
“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你爸和湛詹山就在你爸的單位裏打了一架,之後湛詹山就再也沒有去找梨了,再後來你們一家就跟著出事了。”
倪雪停頓了幾秒說道:“我猜你們家那檔事應該和湛詹山有關係,因為你爸媽死後,阿梨曾經去了一趟湛家,回來後她不吃不喝了一天一夜。然後就告訴我們,一年後她要把你收養回來。”
倪雪呼了口氣又說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阿磐,其實我也同意阿梨的做法。也許那個男的現在對你很好,可是他們家真得很強勢,特別是他們家那個老頭子,他應該還沒死吧。難道他能為了你和家裏恩斷義絕?我們就普通家庭,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完了,你沒必要去趟那些渾水。”
倪磐沒有說話,她眼簾垂下,眸光浮動,沒看出有什麽情緒。
倪嘉兒說道:“行了媽,就這樣,我回頭再給你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