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他

  一頓飯吃了三個小時,除了倪磐和小莉,其餘五個人醉得東歪西倒,小莉扶著如花上了一輛出租,其餘三個男一個搭著一個也上一輛出租,最後剩下倪磐和湛宇站在路邊等下一輛的出租。


  湛宇一隻手搭在她後肩上,整個人歪斜靠著她,他身材健碩,體型健壯,比紙片人厚一些的倪磐幾乎要被他壓垮。


  倪磐一隻手攬住他的腰間,勉強支撐著他的身體,嘴裏吐了一口氣。


  “媳婦—”男人喉嚨底下像塞了個棉花,吐字模糊不清。


  倪磐嗤哼一聲:“誰是你媳婦,別以為喝醉酒就可以隨便占便宜。”


  湛宇笑了一聲:“媳婦,別坐車了,陪我散散步吧。”


  “你一百八十多斤,我杠著你散步,我是腦子進水。”倪磐的臉頰一陣溫熱,她側過頭,鼻尖剛好碰上男人的鼻尖,他下巴耷拉在她的肩膀上,正用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她。


  眼神迷離又蕩漾,像要勾魂攝魄一樣地看著她。


  倪磐歎了口氣,先敗下陣來:“走吧,我腦子進水了。”


  耳邊傳來一陣輕笑,笑聲像妖孽一樣撓著倪磐的耳膜,另一邊的臉頰被輕輕地掐了一下:“我媳婦真乖。”


  二月的夜晚,對於一年平均氣溫不低於十八度的上懷來說不過是多了幾分涼意。


  倪磐扛著湛宇,迎著微微冬風,感覺神清氣爽,覺得壓在身上的一百八十斤也沒有很重。


  身旁的人很安靜,倪磐側頭看了他一眼,夜色模糊了他的表情,看不清他的神情。


  剛開始認識湛宇那回,倪磐覺得他是一個不拘言笑的少話哥,後來兩個人一起後她發現他不但話不少,有時候還有點像個話癆,尤其是特別喜歡像個老家長一樣管她。


  剛才見他與黑豹他們一班人喝酒猜拳玩遊戲,像個大男孩一樣,恰好印證了一件事——高冷是偽裝自己感情的保護膜。


  倪磐想,這應該是和他複雜的家庭環境有關吧。


  “黑豹他們也是上懷人嗎?”倪磐問道。


  湛宇回道:“豹子是,其他三個來自其他地方。不過因為工作關係去,他們長期待在京城,今天晚上他們是特意從京城飛過來的。”


  倪磐笑:“你架子真大,要他們五個人遷就你一個人。要換成是我,早跟你絕交。”


  “是啊。”身旁的人自嘲般冷笑:“像我這樣的人哪裏配有這麽好的兄弟。”


  倪磐轉過臉看他,燈光夜色之下,那張高傲自負的臉染上了一層她看不懂的悲傷,她的心抽搐了一下。


  “胡說什麽,別得了便宜又賣乖,知道你最厲害了,我就沒這麽好的朋友。”


  兩人剛好走到路口的交通燈旁,馬路對麵的交通指示燈上顯示著紅色小人的標誌,耳邊傳來滴答滴答交通燈運行的聲音。


  “二十歲那年,我到了外國念書。去國外不為別的,隻是厭煩了家裏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對我來說隻要能遠離上懷,去哪裏都是一樣。”


  “那時候的我因為成績好又有幾項專利在手,可謂是目中無人,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有朋友。”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人,他叫李應,和我一樣是個留學生。這人腦袋好,脾氣也好,我們兩個人同一個係,隻有他敢過來撩我說話。”


  “李應很喜歡編程,尤其沉迷軍事領域的計算機應有編程。那時候外國已經爭相研發可以用於實際軍事訓練的程序。”


  “李應拉著我與他一起在那裏參加了其中一個研發團隊,在國外做這些都是商業性質,研究室研發出來然後買給國家。我們的研發的係統很成功,以一個十分好的價錢賣給了A國軍隊。”


  “大約半年後,我們就接到了國內軍部的邀請,回國參與國內“兵棋”的研發。”


  馬路對麵的信號燈從紅色轉為綠色,道路中央白色斑馬線上行人匆匆過來。


  倪磐扶著湛宇踩著白色斑馬線走過去,她的臉頰剛好貼在湛宇的左心房處,急速的呼吸聲縈繞在她耳邊。


  “那時候的我像個行屍走肉一樣,什麽國事家事天下事,在我看來都是屁事。”


  “人不是活就是死,說句難聽一點的話,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為什麽要活著,大概是我姐每天給打電話給我,在我耳邊不停念叨要好好活著之類的話,所以我才繼續活下去吧。”


  “來邀請我們的人說了一通家國道義,李應那小子聽得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即就回國報效。”


  “我是被他硬拉著回來的。剛開始那回,隊裏什麽都沒有,沒人才、沒經驗、沒設備、甚至經費也很有限,所有人都是隻是一腔熱情。”


  湛宇哼笑一聲:“那時候的我大概是被李應那小子下了蠱,我居然跟他著他一起瘋。”


  “第一支研發團隊是我倆找回來的,因為經費不足,李應那小子把我們從國外帶回來的所有資金都拿出來墊付工資。”


  湛宇:“他就是那樣,做什麽事都要全力以赴,也不管要付出什麽代價,隻知道一昧的往前衝。”


  “也不知道他那兩百的智商有什麽鬼用。”


  倪磐看向湛宇,他嘴角微彎,明明是笑著說,聽起來卻有一種淡淡的悲傷。


  小莉的話在她耳邊響起

  ——“那個工程師是開著車衝進了海裏的”


  ——“他好像是泄露了代碼,被處分。”


  不知不覺間,他們回到了富芸花園的門口。


  湛宇咳了幾聲,他的身體有些晃動,越來越軟,似乎要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倪磐的身上。


  後肩的神經傳遞來被壓迫的疼痛,攬住她腰間的手臂也開始發麻。


  可是她不敢泄氣。


  仿佛一旦她泄氣了,男人就會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倪磐垂下的另一隻手頂住他的胸膛:“你不舒服就別說了,回家歇會再說吧。”


  湛宇腦袋晃來晃去,緩慢地抬起頭,向前看了看,然後“哦”了一聲又垂下腦袋,與此他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重心全部壓在了倪磐的身上。


  倪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不知道把睡著的湛宇搬上八樓,丟進沙發裏。


  倪磐雙手叉著腰,喘了兩口氣,然後到洗手間取了條毛巾,用熱水打濕,回到沙發旁,給醉暈過去的人擦了把臉。


  “十來瓶啤酒就醉成這樣,以後出門都不能讓你喝酒了。”看著沙發上的人,眼簾緊閉,呼吸平穩,回想起剛才他說的話,倪磐歎了口氣,轉身到臥室裏取了張毛被給他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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