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與他的心思
倪磐呆愣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腦子裏混成一團漿糊,眼眶還有些濕潤。
她擦了擦眼角,情緒也冷靜了幾分。
他說“動手之前要先想想是什麽情況。”這話什麽意思啊。
倪磐想了想,拿起手機給高雲撥了通電話。
電話響了許多才被接通。
“嫂子?”高雲很意外倪磐給他打電話。
倪磐“恩”了一聲,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的簡單地跟他講了一遍。
高雲愣了一會,忽然“哎呀”一聲,然後他十分抱歉說道:”實在對不起啊嫂子,這個單本來是我送的,我奶奶摔了一跤送進醫院,我讓宇哥給我頂了一會。怎麽就遇上這種事啊!”
倪磐也怔了怔,問道:“那事情是不是很嚴重。”
高雲說道:“也沒什麽啦,對方最多給個差評,扣些錢,不過你們怎麽打起來了,對方是什麽人啊,可千萬不要是那個李大山。”
“為什麽不要是李大山。”
高雲道:“那個李大山出了名是外賣黑星,每次遲到一兩分鍾他就鬧騰個不停,有一次人家外賣人跟他吵了幾句,還把人家打了一頓,他在雲寧是出了名的惡棍。”
倪磐是一百米的速度衝出樓盤,左右看了看,街道上人來人往,一切正常。她呼了一口氣,應該是她自己想多了。
衣兜裏電話在震動,倪磐拿起電話看了眼,是高雲。
電話那頭很吵,高雲著急道:“姐,你剛才跟我說的那人是不是李大山啊,站點都被掀起來拉!”
此時,身後經過幾個人,嘴裏議論著:“剛才那邊打群架了,看到沒。”
“看到啦,幾個人打一個人,大街大巷的也不怕被警察看見,膽子真大。”
東城普天區調度站點內幾個男人死拉著像獅子一樣咆哮的站長,湛宇站在那裏紋絲不動,臉色平靜。
七十平方的店內長木椅桌子東歪西倒,紙張、頭盔、垃圾滿地狼藉。
站長雙拳握緊,一張臉紅得快要炸開一樣,嘴唇顫抖得厲害,一雙圓珠子撐大嚇死人。
“你….你….!”
湛宇坐過去,把翻了的木椅抬起來,淡笑道:“站長,你要不要坐下來歇歇再罵。”
“你!!你居然還能笑!想氣死我是不是!“
湛宇淡笑:“站長您身體狀如牛,嗓門比用麥克風都要大,哪裏能被我氣死。”
站長真是被氣出了新高度:“好啊好啊,還有心情調侃我,看我今天不滅了你!”
站長怒孔一聲,看著真要一頭就要撞上湛宇。
幾個人死死地拉住他。
“站長,你不要這麽激動,你把湛宇哥打死也沒用。”大家勸解道。
“現在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你看看我這店裏,都成什麽樣!!你好得罪不得罪,得罪那個李大山,我看你是活膩了!“
湛宇靜默,眸色深不見底。
“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來負責!”清脆的女聲劃破了屋內緊張的氣氛。
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門口處,女人身穿黑色及膝的長衣,長卷發披肩。
湛宇眸色微變,看著她走向自己。
她的衣角皺起,垂落兩肩的大卷發,圈圈交纏一起,甚為淩亂。
倪磐移開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向站長:“這件事都怪我,和湛宇沒有關係。”
站長上下打量幾眼倪磐,怒目湛宇:“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湛宇麵無表情,倪磐咬著唇,平時伶牙俐齒地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開口說起。
站長扯了扯淩亂的衣角,厲聲道:“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鋪子裏有個小走廊,走廊進去最裏麵有個房間,三個人一起進去了房內。
小房間裏沒有桌椅,隻有幾個靠牆的架子,上麵放著外賣員用的帽子、衣服、手套等物品。
站長回過頭來,一雙骨碌大眼睛盯著湛宇和倪磐:“說吧。”
倪磐瞥了眼湛宇,見他雙唇緊閉,知道他不是不會開口解釋,於是倪磐把風鈴吧和剛才送外賣的事情說了一遍。
站長聽得是太陽穴突突跳,往後踉蹌了幾步,差點要摔倒在地。
他扶住牆邊的架子,好一會才緩過來,手臂抖抖地抬起,手指指這他倆:“你…你們兩個,以為演偶像劇是麽,很能打是吧。”
倪磐斜睨湛宇,剛才一片混亂沒仔細看,現在才發現他嘴角腫了起來,眼角上也有些淤青。
站長指著她:“你要我說你什麽好!你可是咱們站的明星外賣員,有樣子有能力,我都聽上麵的人說了,你很有機會到上麵去當個文職,可現在好啦,啥好事都被你砸掉。”
倪磐忍不住正要開口辯解,站長就截住她的話。
“你就更是腦子進水,這外賣是人就能送的嗎?你看你,一個女孩,嬌嬌柔柔地,在家做做飯掃掃地等著男朋友回家熱乎熱乎就好,幹嘛非要跟著去湊熱鬧。現在好了,你們兩口子打情罵俏罵到客戶身上,搞死了自己,也搞死別人!”
倪磐垂著頭,覺得自己的再辯解也是多餘了。
三個人同時沉默下來,站長長噓了一口氣:“算了,那些人既然來出了氣就不會再來,怎麽著也不會為了幾十塊錢窮追猛打。你們兩好自為之吧。”
站長指著湛宇道:“站裏所有的損失都從你那裏扣啊!”
湛宇點了點頭。
站長生著悶氣掃了兩人數眼,嘴裏喃喃自語著“紅顏禍水”之類,扶著發疼的粗腰,踉蹌地離開了房間。
看著站長走出門口,湛宇呼了一口氣,他轉過身看向倪磐。
倪磐正低著頭,雙手附在背後,手指頭在互相扣著。
“李大山說要把視頻放上網站平台,你說他會嗎?”
湛宇冷哼:“他這種人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他轉眸看向倪磐:“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解決,沒什麽事就回去吧。”
語氣依舊是淡淡,但沒有了在李大山住宅小區時的寡淡,反倒有幾分安撫的意味。
倪磐挪了幾個碎步到湛宇跟前:“對不起啊。”她的聲音低得快,不過足夠兩個人聽見。
她想起剛才站長說得話,可以推斷湛宇應該會受到很嚴重的處罰,深深地愧疚用上了心頭,她抿緊了嘴唇:“今天晚上這事都怪我太衝動,我看他這麽囂張跋扈,一時間就忘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爛渣。”
湛宇眼簾垂下,眸光落在她的頭頂上。
頭頂上,淡黃色的卷發絲攪和在了一起,暗黃色燈光下顯得有些狼狽的淩亂,想起她剛才氣勢高昂的模樣,他突然有一種想發笑的感覺。
倪磐其實想說的是,要不你打我兩拳發泄發泄。
她自然是沒敢這麽說,見跟前的人沒有說話,倪磐鼓起勇氣抬起頭,視線剛好與他垂下的目光對上。
“要不你罵我幾句?”
湛宇忍著笑:“為什麽要罵你。”
倪磐撓撓額頭上的發絲,抿緊了嘴唇,臉上寫著“你明智還顧問”。
湛宇假裝思考了幾秒:“你確實該罵。害我被站長罵,然後店裏亂成一團,還罰錢,說不定還有很多後續的麻煩。
倪磐剛抬起的頭又垂了下去,而且垂得更低,下巴都快貼到胸口。
“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後注意就好。雲寧這地方表麵上治安很好,實則很亂,黑道勢力強大,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話落,湛宇轉身往門口走去,倪磐愣了幾秒然後跟上。
站點內已經恢複了原貌,折騰了大半夜,站長讓大夥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湛宇走出店門,回頭看了身後的女人一眼:“你怎麽回去。”
倪磐腦子裏想著其他事情,分了一點心去回複他的話:“打車吧。”
湛宇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點了,他沒說什麽,從車頭鏡上拿下頭盔戴上,然後跨步上車。
倪磐還站在原地看著他,神情縹緲,思緒在遊離。
湛宇扭動控製杆,轟隆隆地引擎聲響徹了整條寂靜的街道,他轉臉看了倪磐一眼,車子緩緩往前開動。
倪磐低聲歎了口氣,引擎聲逐漸遠去,她也慢慢邁開腳步,順著街道往前走。
這是條小路,白天很熱鬧,晚上店鋪都關門了,加上天氣寒冷,大街上連個溜達的流浪漢都沒有。
一陣寒風迎麵吹來,倪磐神絲才收回了些。
四周寂靜得有些恐怖,房簷上連著的電燈泡發出的黃光罩在地板上。
倪磐看著落在破舊牆壁上的黑色影子,雙手臂懷抱胸前禁不住加快些腳步。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啪啦”,她神經蹦了一下,回過頭看,後麵黑漆漆地什麽也沒有。
後前方一道遠燈射過來,她回轉頭,燈光刺眼,她舉起手掌擋住在眼睛。
引擎聲接近她的時候大燈隨之關掉,空氣中的微粒子漂浮在彌漫的燈光下,倪磐挪開手掌,看清楚了黑夜中的人。
“上來吧,我送你回去。”月色底下,湛宇坐在小摩托車上,向她遞過來一個頭盔。
本來想開口問“你怎麽又回來了”,話到嘴邊她忍住了,順帶忍住了想笑的衝動。
她接過頭盔戴上,利索地跨步上車。
夜風很冷,臉鼻被掛的刺心痛,倪磐心頭卻暖烘烘,像暖寶寶貼在心頭上的感覺。
鼻尖傳來混合薰衣草香的味道,眼前是寬厚的後肩、整齊的黑發根,還有黃色的外套。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
如果說那是是因為發燒,腦袋也跟著發熱所以才一時糊塗地情迷起來,
那麽現在、此時此刻,她可以十分確定自己砰砰然的心跳是因何而起。
半夜大街車輛稀羅,小摩托呼呼地穿過大街小巷,路過一個巷口時,倪磐拍了拍湛宇的肩膀:“你靠邊停一會。”
湛宇沒有多問,車子在路邊停下,倪磐下車對他說了句:“等我一會,很快。”
她向路旁的一間藥方跑進去,五分鍾後她又提著一個小塑料跑出來。
湛宇問:“受傷了?”
倪磐:“是受傷了,不過不是我,是你。”她一般說一邊從塑料袋裏取出一瓶藥水和棉簽。
湛宇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哪裏受傷,冰涼感便從嘴角處傳來,驟然有些微痛。
倪磐用力很輕,很小心地在他傷口上點了點:“痛嗎?”
湛宇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她正在為自己塗擦傷口。
倪磐輕語道:“今天在李大山住的小區裏,你讓我別跟著你,是因為知道小區外一定有人在埋伏等著咱們出去,對吧。”
湛宇自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漫不經心回道:“別自作多情,我是覺得你礙手礙腳,又愛多管閑事。”
倪磐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的臉湊得很近,接著鋪頭裏麵灑出來的光線,他的視線落在了她微微發白的唇角處。
他滾動了一下喉結,心頭有些燥熱,他頭往後一樣,拿過她手中的棉簽:“我自己來。”
倪磐微笑地看著他:“好。”
湛宇對著摩托車頭的後視鏡快速地給臉上的幾個清淤的地方塗上藥,然後把棉簽遞給倪磐。
“可以走了?”
“等會。”倪磐從塑料袋裏取出一塊創可貼,眼疾手快地貼在他嘴角處破皮的地方。
她非常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好啦。”
湛宇無語的摸了摸嘴角處的創可貼:“可以了?”
倪磐點了點頭,然後又坐回到車上。
轉了兩個彎,小摩托在濱江大酒店前停下。
倪磐從車上下來,摘下頭盔遞給湛宇,湛宇正要伸手接過去,倪磐把手往裏麵縮了縮,湛宇抓了個空。
湛宇摸了摸鼻尖,嘴角勾了勾:“怎麽,還想玩什麽。”
倪磐把頭盔藏到了身後,月色之下,姑娘的瞳孔透的發亮:
“以後你上晚班的時間,我可以去麵店等你嗎?”
湛宇瞧了她一眼,姑娘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他本來應該按照慣例直截了當地回絕她,但話到嘴邊,他不知道為何又說不出口。
“把頭盔還我。”
倪磐往後退了一步,執拗地說道:“你先回答我。”
湛宇哼了一聲,冷冷說了一句:“隨你。”
倪磐眼底有了笑意:“那我跟你說話,你要回答我。”
湛宇有些不耐煩:“我哪一次沒有回答你。”
“拿好。”倪磐眼底的笑意全部蔓延開來直到她彎彎的眼角邊上。
“你小心開車,注意安全,到家後給我發信息啊!”倪磐舉起手掌在空中搖了搖。
湛宇啥也沒說,把頭盔掛號,車子倏地駛入黑夜之中。
回到住的地方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湛宇剛推開門,莫大偉那邊就來了電話。
“之前我們截下來的李大山的那輛車已經送到市公安局門口,你要我帶的話我也帶到。”
湛宇摘下手套隨手扔在沙發上,人也隨之坐下,雙腳自然伸直搭在茶幾上。
“視頻原本都拿到了嗎?”他揉了揉眉心,疲倦地仰頭靠在沙發背上。
莫大偉回道:“小區保安室裏的錄像和他們拿到的副本都刪了。”
“謝了,等會給你轉賬。”
莫大偉看過視頻,屏幕裏清晰看到湛宇和他身旁的一個女人。
“你身旁的那個女人是誰?你現在不會是墮落到和李大山這種雜碎搶女人吧。”
湛宇不耐煩:“還要不要錢,要錢就不要囉嗦。”
莫大偉嘖嘖:“好好好,不管你。你一把年紀也該正常拍個拖,不是送外賣就玩遊戲,悶不悶啊。”
湛宇懶得聽他囉嗦,直接掛掉電話,打開一個銀行App轉了六位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