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冉雪,染血
見那個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沒了聲音,血液都已凝固,旁邊的兩個看上去四五歲小孩驚恐萬分地盯著眼前的那名將軍。
在他們心裏,他原本是高大、威猛、捍衛一切的那個存在,原本是那個隻要一出現就會讓人無比安心的英雄……
但現在……
那人身上隻剩殺氣,臉上沒有半點正派的樣子,冷酷的神情猶如死神附體,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收割身邊的人的生命。
“怎麽樣,是不是讓你們很驚喜?”
司廣仁擺出一副強顏歡笑的表情,妄圖將自己的形象拉回到正道。
可他這種常年以冷漠示人的家夥,怎會擅長微笑呢?
他現在這種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隻會讓人覺得更加虛偽、瘮人。
哇啊啊啊啊啊!
兩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厚重的褲子下麵已經肉眼可見的濕潤。
可這大將豈是那種見小孩哭嚎就心慈手軟的人?
微微抬起手,兩根細如毛發的銀針慢慢凝聚,針尾處銜著波浪般的絲線,在空氣中緩緩飄蕩。
即使他的動作一點也不激烈,但身後的冉雪一眼就知道,這人的心腸是如何毒辣!
他居然,想要硬生生地用針線縫住孩子的嘴!
簡直不可饒恕!
即使知道自己的實力跟他作對就是螳臂擋車,冉雪還是壓下心中的那抹恐懼,從厚重的衣服內側掏出一把小巧的木弓。
住手!
她的一聲呼喊打斷了司廣仁的動作,後者停下手腕的轉動,兩根銀針位於他的兩側,隨時待命著。
轉過頭來,看著上麵黴跡斑斑的木製短弓,司廣仁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也能算是武器?殺那兩個小孩都殺不掉吧,哈哈哈哈!”
他猙獰的表情像極了一頭饑餓了許久的野獸,正盯著一名不自量力的站在它麵前的獵物。
麵對如此凶神惡煞的惡魔,冉雪沒有動搖,掏出身上僅有的幾支短箭,不緊不慢地放在弓弦上,拉滿細弦,對準這名實力相差懸殊的敵人。
司廣仁擦了擦迸出眼角的眼淚,輕蔑的笑了一聲,身邊的兩把銀針對準冉雪。
深邃的瞳孔如無邊的黑暗,凝視著她,冷冷道:“怎麽,你以為,就憑這玩意,能傷得了我?”
就在他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冉雪已然將箭射出,可他仍然不緊不慢地說完後半句。
可見,他對這種武器是多麽不屑。
相比於之前對陣元鑫時那咄咄逼人的金芒,此時麵前的那枚木箭確實是讓人啼笑皆非。
僅僅是輕輕歪了一下腦袋,他甚至連能力都沒有用,箭矢攜帶著夏天扇扇子那般的微風,嗖得一下就從耳邊穿過,紮在離暮萍不遠的平台上。
“你這種人,不會真是元鑫的手下吧!?”
司廣仁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又笑出聲來,“看來,他是真的病急亂投醫了啊,見你是個精靈就把你拉入夥了?”
遭到這般侮辱,冉雪的心裏卻沒有泛起一絲波動。
因為,這一箭,本就不是衝著他去的!
她事先在箭上附著了一些帶有治愈能力的細胞,再將它射向暮萍身邊。然後,依靠細胞頑強的生命力,一點一點的進入到暮萍的體內為其進行治療。
雖說這麽做不能讓她恢複戰鬥力,但至少能夠保命。
即使這種操作其實看起來並不高超。但是,她剛才的表演確實很真實,像極了一位被逼到絕境的弱者麵對強敵時的那種無奈和不甘。
而像司廣仁這種喜歡挖苦敵人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也就沒有思考這背後淺顯易懂的玄機。
不過,
他說歸說,手中還是凝聚了十把寒光,兩根係著飄渺絲線的銀針也讓開了前方的位置,退居身後。
這十把劍不再是那種銀白色的尋常寶劍,而是用一層漆黑的油墨給染上了色,仿佛從地獄而來,還沒有來得及換裝。
即使周圍的天空在鋼柱的光芒映射下猶如白晝,可當那些光芒照射到劍身的時候,如同被一個黑洞給牢牢擒住了一樣,無法掙脫。
盯著那些忽上忽下的墨劍,不知是高原反應,還是緊張過度,冉雪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仿佛把周圍所有的氧氣全都聚集起來也不夠她用。
可能,就隻能走到這裏了吧…
她閉上眼,靜靜等待著自己即將而至的大限。
隨著司廣仁大臂一揮,如墨色般的寶劍排成一條筆直的通道,如同一條通往死亡的直達線。
然而,以往的路,是人在上麵走,而這條路,則是向人飛來…
在大將的操縱下,與死神的鐮刀除了形狀之外就無二別的長劍,一把接著一把的穿過冉雪的身體。
噗
第一把,右肩
“這一擊,比金棱村那晚受到的傷害還輕了一些呢……”
她心中用這種話強行安慰著自己,妄圖逃過內心深處對她剛才那番衝動的指責。
即使心中仍是堅強,但生理上的應激反應卻是避無可避。
漆黑長劍貫通右肩之時,全身上下的精靈細胞都仿佛沸騰了起來。一時間,整個人的肌肉都被這種突如其來的劇痛給攪動起來。
就連那把帶有特別意義的木弓也在此時由於虛弱而脫手。
可能是由於精靈細胞的原因,這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
就當她感覺到有些緩和的時候,又一把劍,來了…
噗
第二把,左肩
憑司廣仁的實力,不可能兩把劍都射的這麽歪,應該一擊就斃命的……
她終於明白,或許,她早該知道,現在的自己,就是這位大人的玩wu。
他在享受著施虐的樂趣,在期待著別人在他眼前露出絕望的樣子,在憧憬著敵人被瘋狂折磨後跪在他麵前求饒的模樣。
豈能,讓他得逞?!
她暗中立下決心,一定不能崩潰!
就是死,我也不流一滴眼淚!
噗
第三把,右大腿…
噗,噗……
她的腦海中,已經舍棄掉了所有的存在。
此刻,那裏隻屬於一個人……
那是一個春天,
冉雪和他因為某件事大吵了一架,他一氣之下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隨後摔門而去。
那時候,她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崩潰的她用一把袖珍小刀不停地劃著自己的胳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然後,緩過神來的她趕緊將小刀扔掉,一邊斥責自己的瘋狂,一邊趴在桌上失聲痛哭。
窗外,不少成雙成對的燕雀鴻鵠立在窗沿,看著屋內那個滿臉淚花的女子。
或許是怕這些靈鳥將這糗事公開,她趕緊將自己蒙在被窩裏,把所有的呐喊都叫給自己聽。
就這麽從天亮哭到天黑,直到哭不動了,男朋友才帶著兩大麻袋她最愛吃的甜點回家道歉。
見冉雪手臂一道道疤痕,他也是相當的自責,狠狠地扇著自己巴掌。
自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對她凶過。
但她也記住了那個日子。
又過了很久,胳膊上的傷口早已結疤掉落,二人的回憶裏不斷地填充著各種甜蜜和溫馨。
可那個日子,她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再後來,
那個雨夜,
她意外獲得了精靈細胞,從而激活了治愈能力,而那個自那之後對她百般寵溺的男朋友,卻是永遠的停在了那個夜晚。
身體上的疼痛,再也不會困擾冉雪了,但心中的呢?
自那之後,刻在心裏的日期,變成了兩個……
真是諷刺的一幕啊……
想到這裏,她看了看身上的六個正在飛快愈合的窟窿,感歎了一句:“身上的這些傷口,哪比得過心痛呢。”
任由利刃穿我身,任由鋒芒刻劍痕,不如你幾句話傷人,不如你的離去灼心。
劍傷猶可治,心病卻難醫啊!
漸漸失去意識的她,再是感覺到一陣刺痛。
這次,不是一把了。
而是同時襲來的四把利刃。
四把鋒利的劍刃洞穿她的雙手雙腳,將其釘在一根巨大的鋼柱上。
她已經恍惚了,可不是因為這一把把利劍,而是想起了那個他。
見麵前那名被釘在柱子上的女子的頭已經耷拉下來,沒有出一點哭嚎聲。“玩耍”了幾分鍾的司廣仁,頓時就失了興致,臉上露出一股失望的表情。
凝聚起一把足有四人來長、成人三臂之寬的大劍,就欲收割這隻精靈那微不足道的生命。
就在這種生死時刻,冉雪還不忘調侃自己:“中間那兩劍,一個距心髒3厘米,一個距右肺2厘米……”
“還有那兩根針,正好纏在傷口附近……”
“我的醫術,要是也這麽精準,那該多好啊,就能再多救幾個人了……”
厚重的棉襖已經被凍成硬疙瘩,粘稠的血液流淌在皮膚之上,一點一點的向外界揮發著她的生命。
或許,沒有精靈細胞的維持,早就死了……
她艱難地喘息著,每呼吸一分,身上的疼痛就加劇一分,血液就多流出一分,而精靈細胞又會凝聚一部分能量,讓她再恢複一點。
長劍激射而出,狂風呼號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她知道,自己將要止步於此了。
閉上雙眼,等待著審判。
她相信,自己會得到救贖的……
因為,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在司廣仁麵前崩潰,沒有讓他如願以償!
甚至,臨終前,她還淡淡的笑了一下。
親愛的,我來找你了。
給位於虛空之中的他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她忍著劇痛抬了一下頭,最後看了一眼前方。
眼角滲出的血液,沒有沿著沾滿塵垢的臉頰留下,而是在眼膜上覆蓋了一層濾鏡,讓她麵前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地獄般的暗紅。
在這片煉獄之中,
烈風、沙塵、鐵片、碎石……
無數細小的物質,隨著巨劍呼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