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開荒漠
原本得有幾公裏的距離，可楊陽眨了幾下眼的功夫，那名老者就已踏至身前，而後方的飛沙走石也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並沒有先去對傻站在那裏的楊陽做些什麽，而是率先查看了一下邊上那名紅袍男子的情況。
時光的利刃在這位老人的臉上刻下無數疤痕，時代的磨盤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堅毅，下顎的白胡須似拂塵一般微微搖蕩，全身上下覆蓋著的白色道服讓他酷似出世的仙人。
可即使是這種以金石為心的老者，在看到那名沒了氣息的男子的臉龐時，眼中依然掠過一絲憐憫。
而多年以來幾乎沒怎麽有過變化的神情，在這一刻，驚詫、惋惜、憤怒接踵而至。
隨後，如一顆石子掉進海中一樣，幾層漣漪慢慢地融入無邊無際的大海中，再不見蹤影。
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後，他輕而易舉地就拿走了手中那塊時不時動一下指針的懷表，沒有擦掉上麵還在緩緩流動的血跡，而是用一塊精致的淡紅綢緞將其包在裏麵，小心翼翼地放到內兜裏。
楊陽驚愕地看著他，心裏甚是慌張。
大地的推移、漫天的沙暴，他知道，這個人絕對不一般。
本以為接下來會將矛頭對準自己，可這個不露半點殺氣的老頭子卻是旁若無人一般觀察著那具屍體。
他極其嫻熟地擺弄著約莫有一米八個子的年輕男子。
扒眼角、嗅異味、撩開衣服觸摸傷口。
接著，雙手微合，空氣中一根細如青絲的銀針緩緩出現，手上憑空竄出一抹火焰為其消毒，一縷縷青煙自針尖飄起。
看來，這並不是一根普通的針。
約莫著時機已經成熟，沒有過多猶豫，一下就捅進那人的太陽穴內。
做了這麽多事，楊陽也終於看明白了。
他，是在驗屍，而且，很有經驗。
大概過了一分鍾，可藏一隻鬃犬的道袖緩緩垂下。
粗糙卻有力的右手，取出大半個身體都已入腦的細針。
他注意到，穿進皮膚的那部分，已經全部被染成黑色，並且，那團細微的黑色似乎還在蠕動！
見到這種情況，這名老者才停下手裏的動作，深深地歎了口氣，隨手一揮，銀針帶著詭異的黑水就散成微塵。
楊陽本來就很是心虛，即使自己那時並沒有意識，可無法辯駁的是，在這目光所及之處一人都見不到的荒郊野外，自己絕對會第一時間被當成凶手。
見老者扭頭看向他，如電線杆一樣杵在邊上的自己，終於要接受審判了。
可始終繃緊全身肌肉的他，卻是沒有遭到那本該是意料之中的一擊。
“年輕人，其實我本來不該讓你活下來的，不過在這之前，我恰好收到了一個老朋友的信息，說今天不能殺掉在這個鏡域裏出現的人。我相信我的老朋友，所以，今天不殺你。”
老者聲如止水，人似青鬆，可楊陽覺得，自己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壓力，讓他不敢對其的話有半點忤逆。
“老朋友”、“鏡域”……盡管話中有許多讓他匪夷所思的詞匯，但也沒有在這上麵較真，而是擺著一臉無辜的樣子，點頭如搗蒜。
突然！
老者前邁一步，一手掐住楊陽的脖子將他拎起，眼眸泛起陣陣金光。
呼吸頓時受阻的他，右手死死地扒住老人的手腕，可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一時間半個字都蹦不出來，隻能在心裏大罵自己的天真。
隨著光芒的強度從燭光轉至驕陽，楊陽卻覺得身體開始變得有些輕盈，身體的各種酸痛竟得到了好轉。
這是，在治療自己？
片刻過後，老者鬆開了他的脖子，上麵居然連一點紅印都沒有出現。
在楊陽茫然於老者的所作所為時，他終於第二次開了口。
“跟著我。”
與其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等死，不如跟著他，還能有一些生機，況且，這人剛才的一番舉動看上去並不像是壞人，還能解答一些心裏的疑惑也說不定。
楊陽心中想著，一路小跑地跟上眨眼之間就已行進幾十米的仙人。
老人身邊，那個神秘人好似被一隻透明大手拖著一樣，飄在身旁。
他看著那名男子的臉龐。
淡眉細眼短鼻紅唇，若不是臉上一道道劃痕觸目驚心，生前也一定是名人見人愛的翩翩公子。
細小的眼眶內已經看不出瞳孔的顏色，全部被殷紅所替代。雙唇之中時不時流出的點滴血液，滴在楊陽心裏名為愧疚的燒杯之中。
原本毫無悔意的他，此時也開始眼含歉意。
抬頭看著前方的連綿沙漠，心中感歎道何時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
而這老者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不緊不慢地走著。
沒過一會，天邊隻剩下半點酡紅。
楊陽擦了擦汗，眼前依舊是不見盡頭的土黃，雙腳踩在滿是碎渣的地上咯得生疼，差點就想放棄。
可老人卻突然停步，雙手高抬，一股氣勢自體內噴湧而出。
“剛才，土、金、火元素之力都見到了吧。”
麵對老者突如其來的發問，楊陽腦子也是極快，立刻就回想起剛才的種種。
老人背對著他，道袍被不知哪來的勁風吹得張牙舞爪，繼續道：“這就是人類常見的戰鬥方式，元素之力。”
楊陽靈動的雙瞳略微收縮，仿佛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眼前，老者雙手驟然下壓，恢宏的氣勢向著前方轟去，口中的言語依然清晰地傳入楊陽的耳中。
“而這些物質的本源，名為’氣’！”
隨即，前方的空氣像是一塊玻璃一樣，裂開數道蜿蜒曲折的紋路。
很快，這塊玻璃就受不了這等侵襲，啪得一聲炸開，碎片如暴雨一般飛濺。
空間，居然被打破了！
借著一點紅暈，楊陽吃驚地看向窗口內，發現裏麵與這邊的環境簡直是大相徑庭！
一排排鬱鬱蔥蔥的樹木在傍晚都顯得極具生氣，無數棵連綿成遠方的綠浪。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再回首望了一下來時的路，頓時心潮澎湃。
終於，生活要回到正軌了嗎？
他攥緊右拳，回頭看向老人。
老人眼神示意了楊陽一下，後者沒有二話立刻鑽了進去。
兩人穿過如同連接兩個世界的殘窗後，破碎的玻璃似乎接收到了某種信號，竟是自己開始複原。
爾後，在另一側的楊陽居然發現，周圍一點荒漠的跡象都沒有了！
天上殘月如鉤、疏星寥落，腳下一條兩人寬的石路，周圍翡翠的嫩枝搖搖晃晃，除此之外，別無他景。
“這就是鏡域，光衛的手段，會迷惑人們的視線。”老人緩緩說道。
楊陽雖然聽不懂，但還是把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裏。
收拾了一下心情，繼續跟著老者前進。
走在林中，老人始終緘默，可他卻總覺得自己的大腦逐漸變得煩躁異常。
沒過多久，腦中如千萬隻黃蜂齊鳴的異響讓他神思恍惚，沒有注意到一直引路的老者已經沒了蹤影。
夜色如水，空中雲不掩月，為整片森林撒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輝。
前方，一個偌大的身影擋住了楊陽的去路。
其立於林中，讓周圍的樹木都顯得矮小，粗如樹幹的雙臂更是顯得極具力量感，流淌在皮膚表麵的暗紅色物質彰顯著其對血液的渴求，一聲聲沉悶的低吼讓人膽戰心驚。
縱使其有昏暗的夜色作為護身符，可楊陽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就是那天襲擊他們的成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