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飛來一連串橫禍
灼熱的陽光炙烤著楊陽的軀殼，他都已經能聞到一些肉香味了。
可是，剛剛從昏迷當中清醒過來的他，連哪怕一點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上僅穿了一件單薄的半邊沾染著汙血的白背心，下半身原本的七分褲已經被剛剛的戰鬥裁成了三分，腳下也是空無一物。幾乎是全身裸露在盛夏烈陽中的他甚是難受。
躺在滿目瘡痍的土黃色大地上，即使閉著眼，那如激光一般的光線仍是穿透了他的眼皮，在麵積僅有幾平方厘米的薄膜之上，像老式放映機一樣播放著一張張幻燈片。
他不想看那些痛苦的回憶，但卻身不由己。
耳邊傳來一陣哢哢哢的聲音，眼皮上那幅顫抖著的畫麵也逐漸清晰起來。
第一張，是他與她第一次相識的場景。
那年，桃花盛開，楊柳伸腰。
第二張，是他與她舉辦婚禮的前言後續。
那月，荷花撐傘，茉莉流芳。
第三張，是他們與親朋好友的某次聚餐，十幾位賓客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那日，蟹肥膏美，鱸魚正鮮。
第四張，則是……
隻是一瞬，他就被這照片觸動了心神，想要躲開這勾心的一幕。
但，現在眼睛已經是閉著的狀態了，又怎能逃避？
那如同在紅漆中浸泡過幾十遍的相片，讓他的瞳孔都感覺到如膠水一般的粘稠。
眼前，讓人分不清是紅木還是其他材料製成的長桌上，形狀各異的瓜果蔬菜和美味佳肴全部試圖混進蘋果櫻桃的陣營。
它們想靠這種滑稽至極的渾水摸魚來避免被吃掉的命運。
但其實，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因為，圍坐在足有十米長桌上的所有人，均已經沒有了生氣。
尤其是，坐在盡頭處的那位，手握餐叉正欲大快朵頤的年輕女人。
現在，那裏隻剩下一具無頭屍體，身上那件皺皺巴巴的藍色連衣裙染著紅斑，似綻放出了一朵朵紫色玫瑰。
而掉落在地上的那顆玲瓏腦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臉上仍然映著即將享受著美食的喜悅之色。
她那一雙藍眸炯炯有神，尖尖的鼻子似乎還在嗅著食物的氣味……
夠了！夠了！
楊陽掙紮地大叫道，想要避開那張曾經帶給他無限歡樂的臉龐。
然而，這次，幻燈片不僅沒有急於切換到下一頁，反而是慢慢地拉近鏡頭，對準那顆墜落到滿是斑點的大理石地板上的頭顱。
1/8屏，1/4屏，半屏，然後，視線之內，隻剩下那張人臉……
就在他哭嚎無果，正欲放棄掙紮時，突然注意到，妻子的雙眸，似乎正在慢慢聚焦於他！
6月的盛夏，脊背感受到一陣寒冷刺骨的他，咽了咽濃濁腥澀的痰液，一聲也不敢吭。
鏡頭裏，那兩隻占據了四分之一張臉的大眼睛眨了一眨，櫻桃似的小嘴發出天籟一般的聲音。
“親愛的，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了？”
他一時有些蒙圈。
她，在跟我對話？
可還沒等他想好怎麽回答這個不像問題的問題，那張國色天香的臉龐就突然變了神色。
“我……這是……死了？”
她的音色依然是那麽優美，但語氣中盡是驚訝與不解。
見那張臉惶恐地盯著自己，楊陽也是一陣話語凝噎，試圖逃避這個不可爭辯的事實。
曾經，
他隻是一個不諳世事、能不與外人接觸就不接觸的練拳人。
孤身一人住在深山老林之中，腦海裏已經沒了父母親朋的記憶。
並不是說他不孝，而是，他仿佛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一樣，自己的記憶，隻從20歲那年開始。
其實，直到23歲還孑然一身的他，本身是很受別人歡迎的。
柳葉眉桃花眼，高挺的鼻梁配合薄唇小嘴，偶爾下山進村，很容易就能收獲一些少女的芳心。
再加上由於練武，一米八五的個子攜帶著寬厚的肩膀，更是能給人帶來絕對的安全感。
可他，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對誰都不感興趣。
除了，在某次練功時，深山中那名女子的驚鴻一瞥。
僅一眼，他就深陷其中。
而那位女子，也正好對他處處留情。
就這樣，兩情相悅的他們，很快就墜入愛河。
隨後，僅僅過了不到半年，宛如夢幻一般，他就與她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那是一場隻包含了兩個人的婚禮。
盡管如此，楊陽卻一點也感受不到冷清。
再後來，妻子帶著他來到一處堪稱為世外桃源的地方。
方圓百裏之內，竹木繁茂、枝葉葳蕤、溪如綢緞……
而如此大的範圍內，僅有十數戶人家，但卻讓人一點也感受不到寂寥。
他們相當的熱情，歡迎著被這裏唯一一個女性住戶邀請而來的外人。
很快，楊陽就和這些人成為了好友，一起享受著上天賜予他們的這塊風水寶地。
他覺得，若是一生都能在這裏，死也無憾了。
結果，一語成讖。
在一次聚餐的時候，一群體型各異的神秘人猛然出現，將在場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盡數殺光。
印象中，他們有著黑色的皮膚，用著黑色的武器，楊陽覺得，他們流的血，可能也是黑的。
他被那群人抓住，虐待了許久。
火刑、水刑、刀刑……
漸漸地，已經失去了時間這個概念的楊陽，喪失了對生的渴望，隻想著一心求死。
然而，忽然有一天，
就在他被動地準備好接受新一輪的折磨時，整個人的意識突然墜入深淵，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在那個漆黑一片的碗狀物體之中。
那時的他，記憶、精神和軀體，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損傷。
論記憶，自己好像已經忘掉了一切，當時什麽都記不起來；論精神，兩個聲音不斷的在腦海中回蕩，似掌管著他的一舉一動；論軀體，左手手掌一旦用力就會爆發出一陣鑽心般的疼痛，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莫名其妙的離開匪夷所思的大球之後，一個身著紅袍的天外來客又猛然來襲。
咄咄逼人的他，讓楊陽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找不到。
更要命的是，憑著各種下意識本能戰鬥的他，居然又一次暈了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再次醒來的他，又看到眼前這一幕紮心的影片……
“我到底，得罪誰了啊！！！”
他憤怒地高喊著，原本空曠的大地都傳來了回聲。
啊啊啊！
妻子發出一陣驚呼，讓楊陽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怒氣。
看著麵前那張臉抹過一絲憂慮的神色，他信誓旦旦地說道：“我會，為你報仇的！”
可沒想到的是，妻子並沒有給他任何鼓勵，雙眼沉似深海，長眉緩緩下垂，道：“可是，你太弱了。”
不帶任何的猶豫，他飛快地回複道：“那我就變強之後，再複仇！”
“可是，你連是誰殺的我都不知道……”
“……”
就在楊陽好不容易才燃起鬥誌，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妻子的兩盆冷水直接將他澆成烈日之下的冰雕。
是啊，他什麽都不知道，何談複仇？
就在他沮喪、哀歎自己什麽也做不了的時候，那顆腦袋輕描淡寫說出的一句話讓他尤為震驚。
“沒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