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不如不見
火大娘很喜歡拉著月華說話，她告訴月華，百火是一個很好的王，是她聽說過最好的王。
百火上位以來從沒為自己做過什麽，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百姓。
在位二百多年，從不增加付稅，還經常減稅或不收稅。
將士們管教有訓，從不仗勢欺人。王軍開墾了無數無人問津的土地，自己自足，還將多餘的糧食便宜賣給百姓。
遇到災年，開倉放糧。遇到水患，親帥王軍治理水患。
設立了王軍學院，許多窮苦人家的孩子可以去免費學習法術，獲得火器。
為火族素人專門設立工廠，使素人不受歧視，可以養活自己。
二百多年，火族繁榮昌盛，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火大娘誇百火的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這些話和月華印象中或者說臆想中的百火完全不一樣，根本是相反的。
如果百火真的這麽好，那他倒是一個好王。
可是好王就能入侵別族麽？他對自己的子民好，就能抹去他殘害神妖兩族的罪孽麽？
火族人是人，神妖兩族就不是人了麽？這樣視他族人的性命如草芥，更加罪無可赦！
月華在火蕊家裏住了近十天，一日火蕊回來告訴月華，王回來了。
火蕊拉著月華就往外走“走，我領你去王殿。”
月華本能的往後退，她跟著火蕊見到王怎麽辦，眾目睽睽之下殺掉百火？那樣她也無法逃脫。可是如果不殺百火，去見他做什麽呢？
火蕊見月華猶豫，不理解的看著她，“你不是天天問我王回沒回來，怎麽王回來你反倒不積極了？”
月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火蕊，我能自己去麽？”
火蕊瞪了月華一眼“說什麽呢，你自己去，他們也不能讓你進王殿啊，更別說見王了。再說我也不礙你事，把你送到王眼前，你見你的王，我也有我要見的人。”
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自己的意中人，火蕊心裏就無限高興，在火蕊心裏，他就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的男人，沒有人比他更讓火蕊崇拜，連王都不例外。
火蕊推搡著月華，“快點，快點。”她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見她心中的英雄。
月華被火蕊推著，不情願卻也無力反抗，隻好先跟她去王殿，然後見機行事。兩人走得急，連小雪球都沒帶。
有火蕊帶著，月華很順利的進入王殿，白天的王殿比晚上多了一絲壯闊巍峨，但仍是冷冷清清，偶有家奴在庭院經過，可是走過之後還是一座空蕩蕩的院子。
火蕊領著月華來到一處偏殿，指著門口，“王就在裏麵，上午回來的，這會應該已經休息夠了，你直接敲門去見他吧。我要去找我的人了。”
“你的人？”月華想問火蕊究竟的時候，火蕊已經從月華身邊踏著正步離開了。
月華看著眼前這扇門，殺氣和陰鬱漸漸浮現臉上，過了這道門，她就能看見萬惡的百火，過了這道門，她就能除掉這個雖未見過卻在心中恨了兩百多年的人，過了這道門，一切就都結束了。
月華徑直推開門，王循聲看過來。
四目相對，
然後，
五內俱焚。
“小家夥？”
月華聽見煆熔叫自己，驚慌失措的迅速關上門，不對，一定是哪裏錯了，她現在必須離開，逃到一個煆熔找不到，托闥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逃到一個隻有自己的地方去，連小雪球也不帶。
月華轉身就跑，正撞在一個人的懷裏，那人看見月華，激動的蹦起來，緊擁月華入懷，眼淚一滴滴掉在月華肩上，“月兒妹妹，你去哪了？我找你找得好苦。你不知道我多怪自己那天沒一直陪在你身邊，要是我一直在你身邊，就不會把你弄丟！月兒妹妹，我好想你！”
鎏銻……
月華最後一道防線也被攻破，再不願相信，再自欺欺人也沒用了。
煆熔，就是，百火。
她聽見刀攪動心髒滴血的聲音，聽見腦子裏轟然炸裂的聲音，聽到自己大聲喊著不要、不可以的嘶吼聲。
為什麽是你！
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是素人，為什麽不是我認識的煆熔，甚至，我寧願你是九火，我可以不再見你，至少不用殺你。
但，你是百火，你是火族的王，你是我跟托闥保證要在三個月內殺掉的人。
月華痛心入骨，眼淚不自覺的流出來，滿滿的都是絕望。
百火推門而出，看見站在門外的月華，如釋重負的高興，“真的是你！”
近一個月不見，百火憔悴了許多，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腰杆不再那麽筆直，青色的胡須倍顯疲態，人瘦了、眼睛也凹陷進去，重重的黑眼圈讓眼角眉梢看起來都是倦意。
百火雖然已經三百多歲，也許最多還能活三十幾年。但是火族同神族、妖族一樣，火族的人出生時是嬰兒，長到一定年齡，身高、樣貌便不再變化，然後到成年之夜，一夜長大，成人的樣貌可以一直維持到死。
可是這一個月沒見，他卻頓顯老態，一定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月華看著百火，心裏都是糾結的絕望，該怎麽辦？她從未像現在這樣無助。
倒是百火，看見月華後，滄桑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容，他走到月華麵前，蹲下身，像之前一樣溫柔的看著她，伸手幫她擦拭臉上的眼淚，“小家夥，不要哭，你平安就好。”
小家夥，小家夥！這個聲音多少次出現在夢裏，卻不曾想再聽見時竟是這種場麵。可是即便如此，月華還是忍不住去看百火的眼睛，忍不住去聽百火溫柔的叫自己小家夥，忍不住想關心百火，問問他為什麽會這麽憔悴。
月華恨透了這樣的自己。